陆秀夫道:自古便是国家兴,谋臣辅,国家衰,谋臣亡。岂可做臣子的独存而置皇上于不顾?主谋安国,臣谋安君,作臣子的自当不顾性命。若足下不是蒙古说客,休要再劝。
小童默然半晌,说道:这蒙古向来是对不降了他的屠城,妇女老幼,都不放过。妇幼无罪,大人可允了我带他们离开?
陆秀夫道:你既要救我子民,又有如此身手,何不入我军中?
小童道:我志不在此,义不杀人,便是人各有志。大人但求了名节,忠了皇上,小人却只求救人而非杀人。
陆秀夫也黯然半晌才道:此世而博爱,彼世而忠君。若再不允了足下,倒是下官的不当了。只是这要放人,却是公开不得的,这要被我那些政敌知了只怕也做不得,你且退了下去容我思量。
便喊人领小童夫妇安排住处。
小童听得心中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政敌内斗,还在争了权力,这宋朝怎可能存续下去?
只与夫人退了待他消息。
两日后传了小童过去,问了小童的行往,才道:下官只安排得一艘船去,载得一百多人。并非我疑你,你有如此本领,便要刺杀了皇上只怕也不难。只是此时要安排了人离开,船只也不能调用,我只能安排了这百多人,还须偷偷地离开。
小童道:大人的眷属须告知了小人,也好照顾一二。
陆秀夫挺了身道:我家人自与我生死与共。且我这次是私下作了安排,他人并不知晓。若我家人离开,被人知晓,不更捉了我把柄,便是皇上也要疑我,万万不可。国有此难,何顾家人!
小童夫妇闻得,都落了泪来。
陆秀夫双手握了小童的手道:我自信你。今日夜间便出发,我安排人领你上船,若半途有人来查了你也不须武力,自有人应对。以后却须得你来安排护得他们周全,保了他们性命。
小童也伸另只手搭上紧握了道:国破山河在,人死万事休,大人须得保重。小童自当力保此众人安全。
各人心意已决,三人只得挥泪告别。
小童夫妇夜里随人上得船来,却见船体尚可,装了一百多人。只是那驶船的兵士,却皆过了五十,也只十人,诸多妇女也执了浆来使船,甚或十多岁的孩子也帮了忙来,两人不由心酸。
众人趁了夜色向南驶去。小童知西行去那阿拉伯等地只怕还是这元朝之地。这些年随了蒲寿庚出海,知那南洋之地,海岛广布,倒是个安全之地。
到得那南洋,为求安全,又将人分了几个岛来住。
这南洋之地便多了汉人来。
数年过去,宋灭元立,世间已是安定。
小童打听那陆秀夫下落,却是闻得他竟是背了宋末帝赵昺投海自尽了。
左相文天祥被俘,陆秀夫被封了宰相,张世杰领了兵事。大宋朝虽已气尽,但南宋人气节不屈。
那文天祥被俘之后元朝允了封他仍作丞相,他却不为所动。又受尽折磨,仍是不降,写下令人痛哭的绝命诗来: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元朝大将张弘范派人劝降张世杰,他虽是争权内斗,却铁骨铮铮,斥说客道:我怎不知投降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以此诱我背叛陛下,岂不可笑?我誓死保了圣上,便死又如何,正是我心所向,一生惟事一朝,尽忠而已。
陆秀夫眼见水寨被破,只剩皇帝所在船只,自觉逃走无望,先让随了身边的妻儿家人尽皆投海自尽,再对了末帝道:臣等不才,国事竟一败如此。臣决意陪陛下共赴国难,不可苟活,如先帝那般,徒取其辱。
末帝虽只七岁,却昂然道:国事如此,且爱卿家人皆赴国难,联岂能苟活!
末帝取了玉玺绑入腰间,看向陆秀夫。陆秀夫心痛到几无呼吸,满目是泪,背了小皇帝,一同跳入冰冷的海中。
国破身死,大宋生机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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