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两人终于安静了,夏满也是舒了口气。原本在穿越天目山脉的途中,芥成和白鹤梁还因为陌生,保持着些礼节性的客气。但到了吴兴后,许是因为入城后终于放松下来,又或是因为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并且白鹤梁也渐渐放肆起来,这两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拌嘴,虽然话题的中心在于自己的归属,但这两个人一直嬉笑怒骂仿佛现在他们才是道侣好吧!走到哪里自己都要带着这两个不停拌嘴的人,属实是丢人死了,就连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们都要视若无人地叽里哇啦,自己早就尴尬得脚趾抠出一座太学府。
就这样,四人各怀心思地安静了下来,天高泽阔,小舟上下颠簸,一时只余风声水声摇橹声。出于对这突然的安静的困惑,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一时间更加尴尬。
此时却是船夫打破了沉默。
“几位客官相逢即是缘分,莫要因些琐事搅扰了兴致。且看这天高清风远,震泽虽风光旖旎,若没有清茶相伴,却是要少了几分趣味的。老朽这有上好的临安龙井,几位客官不妨品上一壶,涤烦忘忧。”说着船夫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木碟,上有一只茗香氤氲的紫砂壶,还有四盏小杯。
船夫坐在船尾,离他最近的是芥成和夏满,而柳良与白鹤梁则与他们相对而坐。船夫突然的举动打破了原本因尴尬而窒息的气氛,一时间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船夫,而船夫的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吹日晒的脸庞,一脸憨厚的笑容,捧着木碟的手一动不动。
然而尽管船夫的态度这般诚恳,四个人却只是死死地盯着船夫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盯得船夫心惊胆寒,心中暗想这批客官怎的这般难带。一时间连船夫也被拖进了尴尬的氛围中,他咽了口唾沫,朝离他最近的芥成问道:“敢问客官,老朽可是说错了什么?”
然而芥成盯着船夫的目光却是愈加狠厉起来,盯得船夫脸上不经意地滑过一滴冷汗。这小子,的确只是毓灵境没错啊,难不成真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船夫虽然心中狐疑,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木碟朝芥成递了递。
芥成根本没有接过木碟的意思,反而是冷冷地说:“要不要额外收费!”
闻言船夫长舒一口气,还以为真被芥成看出了什么门道,忙辩解道:“客官多虑了,这壶龙井已经计在登船的银钱里了,老朽断不敢在这方面蒙骗诸位!”
语罢芥成又极不信任地盯了船夫一会儿,才把木碟接了过来,端到了四人中间的小桌上。
夏满赞许道:“不愧是芥兄,出门在外当真是留足了心眼。”
白鹤梁嗤笑道:“不过是抠门罢了。”
柳良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倒也没有言语什么。他倒不是因为担心强买强卖才这般警惕,只是觉得这船夫莫名其妙送上茶水很可疑罢了。行走江湖不能轻易接受他人的酒水,纵便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船夫。不过这三人蠢钝如猪要喝便喝罢,反正自己时刻保持警惕便是了。
见芥成已经将茶水端走,船夫也放心地继续摇橹。芥成并未即刻给四人都斟上一杯,而是先打开壶盖检查一番。柳良见状心中暗暗赞许,想不到这个没有礼数的白痴倒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不过芥成并不是要检查船夫有没有对这壶茶做什么手脚,他单纯是觉得茶香四溢,想切实地看看这茶叶。不料壶盖刚一打开,一声啼鸣,一只白鹭从上空划过,一团黏湿的白沫竟直直地坠到了紫砂壶中!
见状五人俱惊,迟迟没有人做出什么动作。船夫虽然也干了这行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许久,他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茶壶递上:“不妨事,老朽这里还有好茶一壶,客官切莫被这畜生扰了兴致。”
于是芥成先将粪染的茶壶还给了船夫,再将船夫手中的新茶取来。可是好巧不巧,正因此时船夫未在控制小舟,忽地一个大浪打来,小舟剧烈颠簸,芥成一时未将茶壶拿稳,竟不慎让茶壶落入水中,沉入震泽的无垠波涛。
芥成和船夫面面相觑,两人一时无话。
船夫简直是无语,自己从业多年第一次接连碰到这般多的怪现状!难道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天意在阻止对方喝到这茶水,还是对方大智若愚,早已看穿自己的把戏却故意演戏?芥成却心想完了完了把别人东西弄丢了不会要赔吧,这个壶看起来还挺贵的好吧!
场面虽然有些僵持,但船夫还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又掏出了一个茶壶,道:“客官不必介怀,这茶壶本就不值什么钱,用了不知多少年头早便该换了。老朽这里还有茶水一壶,还请客官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败了兴致。”
此壶一出,局促的小舟上顿时茶香四溢,所有人闻之都心旷神怡,满面春风。然而柳良在闻到这股香味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眩晕,好在智识海深处马上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吼,这才让他恢复了清明。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船夫果然有些古怪。但芥成仿佛对这些都并不在意,他低头看了看船夫手中的茶壶,不假思索地捧了过来。
“原是在下之错,倒是有劳先生费心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