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早啊。”楚河放下书包，他看向教室的最后一排，陈修正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像是在补觉，陈修身边的位置空着，桌子上的书本垒得整整齐齐，楚河知道，那些书的主人算不上什么好学生，那些书形成了一道屏障，方便书的主人上课的时候搞些小动作摸鱼。
楚河将书包塞进抽屉，慢悠悠地晃到后排的座位边上，他伸手弹了下陈修的脑袋，陈修抬起头，看到是楚河，嘴里骂人的话也咽了回去。
“沈菲呢？翘课？”
“不知道啊，按理说这个时间她应该来了。”陈修侧过身看向教授后面的挂钟，“请假了？”
“原来她会生病的吗？”
“你别说的好像沈菲是什么铁人似的，她在这要骂你了。”
“哎，我说，兄弟，八卦一句，你俩？”沈河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让拇指不断弯曲又竖直，“怎么样了？”
“我看你就是闲的，要不你挪过来跟我们一起坐吧。”
“诶，不要，你看看怎么还急了。”
“我说，要不还是问问她吧，万一她真生病了，咋俩放学去她家看看？”
“我试过了，联系不上，打电话手机也是关机的。”
“喂。”
楚河身后，一个听起来并不太友善的声音传来，楚河和陈修一齐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站在那，斜刘海遮挡住的眉头似乎正挤在一起：“沈菲呢？”
“真稀奇，今天来问沈菲的人好像特别多。”陈修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便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知道，请假了吧。”
“啧，害怕不敢来啦，这怂货。”
“哈？”陈修和楚河几乎异口同声，两人看着那个单马尾少女，不快的情绪写在脸上。
“怎么了？哦，我忘了，你俩是她小弟，啧，那也行，放学了我们有事情要找沈菲，你俩谁替她来？”
“什么事情？”陈修的表情很警觉，“打架斗殴？”
“打架肯定不会叫你们两个货的，沈菲还有点用一些。”单马尾少女上下打量了一下陈修和楚河，“要不就楚河来吧。”
“为什么？”楚河有些呆滞，他也没想到自己就突然中选了。
“对啊为什么就楚河了。”
少女指着陈修，脸上流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看着阴气太重了，不合适。”
陈修注意到，楚河脸上原先呆滞意外的表情变了，他似乎明白了马尾少女话里的意思，楚河没等陈修反驳，便朗声道：“行，今天下午放学？”
“对，今天下午放学
“喂，你们......”
“老师来了——”
陈修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教室外“放哨”的同学的警报就打断了他们几人的谈话，教室里短暂地乱了一阵子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戴着眼镜的班主任走进教室，看着都坐在座位上的学生，点了点头：“我在走廊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很多年之后，陈修和沈菲还是会回忆起这一天，这一天他们记了很久，这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日子，因为种种巧合成为了一个扳机，扣动扳机后的子弹洞穿了三位少年人的人生，留下的弹孔时至今日还朝外渗着铁锈色的血浆。
【档案·一段口供录音】
“你说你在车上看到了亡灵是么？”
“是，那个鬼魂趴在司机的身上，监灵官叔叔，我能走了么？我上学已经迟到了，我还没跟学校请假。”
“学校那边的假我们会给你请的，请你安心配合我们的调查，你是通灵者？”
“是，我是通灵者。”
“有登记吗？”
“我通灵血脉觉醒的比较晚，现在还没学言灵术，应该不用登记吧？”
“啧，按新出台的规定是需要走登记的，一会口供录完了，去补个登记吧。”
“喔，好的。”
“趴在司机身上的那个鬼魂，你看看是下面的哪一个？”
“这个。”
“果然......先别寄了，去跟马队说一声，是同一个人。”
“我这是可以走了么？”
“稍等一下，我们还需要带你去做个检查，顺便做一下登记，整套流程走完，大概要下午了吧。”
“小姑娘，麻烦你还要多等一下。”
“马队？”
“你当时，确定看到那个亡灵，是离开那辆公交车了么？”
“我确定.....诶？”
“是怎么离开的？”
“我.......”
“它还没走，就在你身上。”
“什么？！关门！封锁审讯室！快封锁！”
【记忆·其一】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桌子前有四个人，两个女生，两个男生，蜡烛正烧着，整个房间里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似乎都在等着那支笔挪动，但笔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它没有轻易地挪动位置。
扎马尾的女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是仪式不对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男生也有些费解地抓了抓脑袋：“都是按网上教程来的啊，按理说没其他步骤了啊。”
扎马尾的女生率先松开了笔，她摆摆手对其他人吩咐道：“啊，真没劲，回去吧，回去吧，这笔一动不动的，把这里收拾一下，回去了。”
“我就说通灵游戏什么都是骗人的吧。”其中一个男生殷勤地贴了过去。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另一个男生问道。
“没有吧？你穿少了？”
“也没有必要硬搞这种节目效果吧。”
“不是，不是节目效果。”
他说的对，房间里确实很冷，倒不如说，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
那个说冷的男生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看着他和他背上的东西走出房间，我松了口气，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房间。
【记忆·其二】
“你为什么要跟她们一起去？”女孩的表情看起来很着急，真稀奇，她似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没有来啊。”男生耸了耸肩，“所以我就去了，这不刚刚好吗？你就可以不用去了，反正什么笔仙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召唤出来。”
“真的没召唤出来吗？”
“嗯。”
不对，这是谎言，确实有亡灵被召唤出来了，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男生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肩膀，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明明只过了一个晚上，他的神色就憔悴了许多，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眼眶周围的黑眼圈也很严重，眼角充血，嘴唇也在发紫，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太健康的蜡黄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样子，反倒像是一个大病未愈的人。
“你的脸色不大好。”女孩盯着他的眼睛，男生的目光明显在躲闪，女生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他目光里的回避之色。但显然女生也没有敢盯着男生的眼睛看，她的视线一直停在男生的脖颈上，不敢在往上挪移。
男生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地不耐烦，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甩开女孩抓着他的手，丢下一句：“我没事。”后就快步离开了。
女孩呆立在原地，她看着男生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不知道她看到男孩身边跟着的那个了没有？
【记忆·其三】
“你滚开！不要过来！走开！”
“你不要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尖叫声，哀鸣声，歇斯底里地喊叫，挥舞的手臂，我知道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夜以继日的低语，闪动的幻象，混杂在现实与虚幻之中的噩梦正在逼疯这个可怜的孩子，要不了多久，死亡对于他来说便是唯一的解脱。
我作为旁观者见证了他的死亡，不，也许我并不是旁观者，也许我也是帮凶，我并不确定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我的身份，我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也许和那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或许我早该察觉到了。
我和她
早已是一样的了。
【记忆·其四】
临近黄昏的时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夕阳如泼洒的血浆落在青色的石板上，落日的余晖照在少年和少女的肩头，发尾，衣袖和衣摆。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味道，我很熟悉这种味道，我对这种味道有记忆，我曾经也闻到过相同的味道。
那个男生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混沌，他的精神已经被彻底地撕碎，口中的喃喃自语就和他每个昼夜所听到的并无二致，他的身边，聚集在他身边的那些东西越来越多。
“楚河，你在干什么？你快过来，别往前了。”
“她不会放过我的。”
“你在说什么？”
“她，一直，一直没有走，一直在这里，你们都看不见吗？！”
“她还在啊，她还留在这里啊！”
他说的是谁？
是我？
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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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楚河！”沈菲似乎是最先认出他的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腿，想朝着楚河飞奔而去，陈修也认出了那个身影，但他呆立在原地，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
那看起来太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不，不对，那根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就是活着的楚河。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要快一点，要不然的话，笔仙就要来了。”楚河没有给他们寒暄的机会，领着他们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去，“我们得去三楼，去音乐教室，那里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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