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可蓉用手托着光滑白皙地脸庞,额前几缕发丝飘散,随风摇曳,不时掠过她的眼睛,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神采,说不清是悲哀还是惋惜。
沈言看出她的眼中带着一抹忧愁,又问道:“发生了何事?”
汪可蓉幽幽道:“那两个小宦官,瞧着十岁出头的模样,是福建巡按的两个小儿子,就在昨日,福建巡按被缉拿回京,他的两个小儿子也被送入宫中。”
沈言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福建巡按?柴文显?”
这事沈言有所耳闻,柴文显是福建巡按御史,自打朱祁镇下令严查福建邓茂七叛乱后,一切的罪责,都被福建的各个指挥使相互推脱,最后推到御史柳华,巡按柴文显身上,柳华已经畏罪服药自尽,而这柴文显被缉拿回京,判了凌迟之刑。
估摸着,今日便是行刑之期,沈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汪可蓉也微微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他们两个好像是姓柴……宫里将这样的罪臣之子,底下人向来是有什么脏活累活重活都交给他们去做,但这样的小孩子又能做得了什么活?做不动了,便打骂。”
汪可蓉苦苦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惨淡,道:“你在锦衣卫当差,应该不知道宫里有多么险恶,你知道吗?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竟被活生生地打烂身子,疼死在柴房里……”
沈言无言以对,宫里的残酷,他也有所耳闻。
“我去宫里清查人数,查到他们时,他们就在我面前,被活活打死,我求那个老太监手下留情,但他无动于衷,命人拿着竹鞭,一鞭一鞭抽在那两个小孩子身上,那竹鞭上带着毛刺倒钩,一鞭子下去,就能刮下来一大块皮肉。
他们刚开始还会哭嚎,再后来,慢慢没了声音,只是每抽一下,他们的身子才会抽搐一下,等他们没气的时候,腿上,背上,骨头森森可见。”
汪可蓉眼中闪烁着泪花,愤慨道:“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们一个才十一岁,一个才十岁啊!”
沈言默默点了点头。
汪可蓉又道:“从前我也听说过一些大臣获罪后,其男丁入宫当宦官,女眷入浣衣局,他们在宫里过得很惨,就算皇帝不说什么,底下的宫女太监们为了揣摩圣意,还是会欺辱他们,只是这种事我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还是一回事,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能听到他们两个向我求救的声音……”
沈言幽幽叹了口气,冷冷道:“何必挂怀,人并非是你所杀,宫中……历来如此!红墙高瓦之下,流过多少卑贱宫婢的鲜血?这些人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只是一群卑贱的奴婢,而他们向上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够欺辱比自己地位低的奴婢,说到底,无非是一群奴婢的相互侵害罢了!
对此,你又能如何?弱肉强食,这不仅是猛兽的生存法则,也是紫禁城的生存法则,宫中多得是可怜人,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在上,不在下!”
汪可蓉急了,连忙喝道:“噤声!”
随后看了看左右,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说道:“你不要命了?这话都敢说出来?亏你还是锦衣卫,不知道你这一句话就足以杀你的头吗?”
沈言轻声道:“我只是为他们鸣不平罢了,百姓,宫里的奴婢,都是可怜人啊……你也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只是一个女官而已,这天下不公平之事多如星辰,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
想到这儿,沈言猛地想起了当日朱祁镇给自己取字“寒蝉”时说过的话,不禁心中有些触动。
汪可蓉道:“如果是你的话,看到那一幕,能无动于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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