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关与齿轮的转动声中,整面石墙一分为二,底部像是装了轮毂般,嗡隆着,向着左右两侧缓慢移动,转眼间,一条积满蛛网和尘埃的密道,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银双和小五的面前。
“竟然真的有暗道?”小少爷银双感到有些意外,也很吃惊,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古人的一个玩笑,没抱太多希望的探查一番后,居然真找到一条隐藏在墙后的秘路。
“小银子,不过去吗?”白衣白发,静谧时美如画中人的少年,小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头脑的就要踏入密道中。
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心里憋不住话,行事也总是莽撞欠思考,经常脑子里想到哪一步,就走哪一步。
为此,他还闹过不少笑话。在曾经的隐者之乡,那间有过欢声笑语的村子里,还有一堵被人挖塌了的围墙,据说就是小五听到某则关于“能实现愿望的珠子”的传言后,立马跑去寻宝时挖塌的。
雨后,泥土清新,彩虹明媚。
只是,一个欠扁的小家伙,和崭新出土的私房钱,还有背后婆娘那要吃了他的眼神,让围墙主人的脸上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养育他的大人,是个不利索、也不像样的家伙,才让小五长成这样,像个逆光生长的向日葵,朝着另一个方向长歪了。
无论是当初仙境隐村的那个笑容干净的男孩,还是现在的清秀少年,大咧咧的行动派,一直都是紧贴在这个孩子身上,怎么也撕不去的标签。
“不是,你没疯吧?”银双一把拽住他,像在看一头珍稀动物似的,一脸不可思议道:“一点准备都不做就往里闯,你老寿星嫌命长吗,就不怕掉进插满削尖竹桩的坑里,被扎个透心凉?”
“遇到没在地图上标明的未知路段,先试探有没有陷阱再走,这是常识。”银双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一只竹耗子,拧了几圈发条后,就把它放在地上,任其往密道里闯。
“这是……发条玩具?”小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表情,好奇打量着一溜烟跑没影的那只竹耗子。
“嗯,从二爷爷的货箱里搞来的,比一般的发条老鼠更持久,上足了弦的话,能跑一天不带停的,就是久负盛名的‘捕鼠将军’来了也逮不住它。”小少爷挺直腰杆,骄傲说道。
小五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小银子,你说的这些跟探路有什么关系呀……?”
“谁叫小银子!跟王府里的小太监的名字似的,呸呸呸,真难听!”银双急眼了,从刚才开始他就很在意这个叫法,恨不得去揪白发少年的耳朵,跟他讲讲什么叫礼仪尊卑。
“可你不也叫我……”
“这是两码事!”
……
“嘟嘟!”
一串让人侧目的诡异喇叭声在密道中回响,由远及近。
在密道里窜了一圈之后,竹耗子回来了,跐溜一下窜出来,停在银双的脚边。小少爷俯身将其拿起来细细端详,没发现箭孔之类的伤痕,随之松了口气:“这竹耗子是触发机关的一把好手,进去溜达一圈也没受伤,看来里面没什么大的危险,是我多虑了。我们走吧。”
老样子,小少爷自诩比较厉害,首当其冲,走在了前头,而小五莽撞的行事作风,也让银双不是很放心,于是就让他跟在后方,随时提供支援。
暗道里没什么光,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贯穿了厚厚的石壁,通向漆黑未知处。
这里弥漫着一种阴暗潮湿的气味,循着银双手中的火光,可以看到暗道两侧的墙上,有一些人为挖开的壁龛,排列整齐,犹如一层层书架,偶尔可见一些腐朽之物摆在上面,只是具体为何,已经无法辨认了。
一路走下来,空气中漂浮的那呛人的灰尘,以及动不动就会沾到的蛛网,是两人对这个暗道的全部印象。
离开暗道的那一刻,两个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停止憋气,然后“呼啊”一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虽说深埋地下的古墓里,空气怎么也不会太干净,但和一吸气就会感觉有尘埃被吸到肺里的可怕环境相比,“外面”的空气要好太多了!
两人大口呼吸着,顿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期间,小少爷拿着他此行的收获,几根金灿灿的发丝,在小五眼前晃了晃,随即露出一口白牙,开怀笑道:“快看,我的同伴来过这里,这几根金发就是证据,一定是他们不小心蹭掉的。”
此刻,银双显得很兴奋。
毕竟,寻找失踪同伴的下落,才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为此,他不惜拉拢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冒着一定风险,也要结成队伍重回这片墓地。
那些人都是和他出生入死的伙伴,彼此间感情深厚,是可以在患难时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过硬交情。
有了这层关系,银双自然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现在得知和同伴有关的消息,小少爷会心情激动,也是难免的。
他甚至开心到有些得意忘形了!
小五就很无辜,被迫分享了这份喜悦之情。
他和银双,明明……不是很熟,现在却变成这位激动不已的小少爷宣泄内心情绪的工具人,一会被拉着双手转圈,一会被人抱着呜咽,更过分的是,鼻水都流到他身上了。好像这几个失踪者和他关系莫逆似的。
他整个人都无语了,眼中神采渐失,最终用一副生无可恋的眼神盯着银双,开始死亡凝视环节,希望小少爷能收敛点,别表现的这么露骨!
“那个,小银子,我希望你能听我说……虽然我很理解这种宝物失而复得的心情,但是啊……我跟这根金发的主人真不熟,所以你能先放开我吗,这个姿势真的很难受。”小五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试着商量道。
银双闻言,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当他发觉自己的失态,以及箍在双臂间的那团柔软的躯体时,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了。
“小银子?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全身都在冒热气欸。”见银双的样子有些异常,少年担心问道。
“呀……”
“呀?”
“呀啊——!”银双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只手伸出,将小五粗暴地推开了。
“呜哇!”白发少年跌倒在地,扶着腰,疼的呲牙咧嘴。他委屈极了,挥了挥拳,冲那个摔疼他的罪魁祸首抱怨道:“……干嘛突然推我?!”
然而,映入他眼中的小少爷的姿态,明显有点奇怪。明明是个男人,此时的举止却像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因为某些事而动摇不已。
不光身体如同烧红的锅炉,滋滋冒蒸汽不说,两只眸子更是由于精神太过混乱,目前只剩下两个黑线团呆在当中了。
“你、你你……两个男生的身体接触,难以置信!”空气凝固了许久,终于,银双颤抖着,吐出这样一句话。
“哈?你在说什么梦话,全程不都是你在动手吗?我是受害者,懂?”听了那种离大谱的话,小五也忍不住要发飙了!
“寡廉鲜耻!”
“??”
“……想打架吗你”在精神极度混乱的状态下,银双宛若打开折扇一般,捻开手上的一打符纸。
“呵,乐意奉陪。”小五也不甘示弱,操纵傀儡来到身前,弓腰马步,摆出一副近身战的架势。
劈里啪啦……
常言道,男人的友谊开端于争斗。惺惺相惜,往往是在打过一场后,对对手的认可。
不出意外,这场比斗很激烈。
两人间的战斗激起大量烟霾,电光石火间,便交手了数十招,这片空间的灵气都被调动起来,如沸水般翻腾。期间,符文之力澎湃,各种颜色的光芒更是不时闪过……一通乱战之后,两个小家伙遍体鳞伤的躺地,竟打了个平分秋色!
“你……不错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傀儡术,感觉像在和两个人战斗。呼……消耗有点大。”在战斗中恢复冷静的小少爷,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称赞。
作为富庶人家的公子,银双自幼含着金汤匙长大,身边从不缺少资源,也很早就接触了修行。
他自认勤奋,悟性又好,还被仙门的师长赞誉是“修行路上,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么多buff叠加起来,在实战中,怎么看都应该是他稳压这个野路子出身的人才对。
但事实却是,这一战他打的十分吃力,战至力竭,也只是和对方同时倒下。
傀儡师的手段千奇百怪,虽然对方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可几种单一手段的奇妙运用,和本体下场后,几乎是二打一的局面,都给银双深深的上了一课!
原来这个可以这样用,那个可以那样……
小少爷大字躺在地上,胸膛起伏,气息略有些急促。他的脑中快速闪过和白发少年交手时的片段,回顾着战斗中的种种,在思维火花的迸发下,慧光一闪,竟给予了他一些修行路上的启迪。
“哈哈……你也不赖。”小五偏过头,看着银双沾满尘土的脸,说道。而后,他仰头望着这片空间的顶部,释怀地笑了。
虽是一次意气之争,但少年清晰地感受到,两人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
原本存在的一丝看不见的隔阂,经过这场深入且细致的“切磋”后,仿佛被打破了,无论是银双,还是小五,心里对彼此的防备和成见都得到了消解。
银双抬起一只胳膊,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在身上摸索着,表情有些好笑,挤眉弄眼,貌似在找什么东西,但又因为搁忘了地方,找起来有些费劲。
终于,从那件被撕扯开了的上衣口袋里,他摸出两个小瓶,咬开塞子后自己吞了一粒,剩下一瓶,他拿在手里,朝小五喊话道:“喂,还能动吗,这是能立刻恢复的伤药,动不了的话,我来喂你。”
说话间,一阵柔和的光闪过,绿霞点点,银双身上那些鱼鳞一样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前一刻还在地上起不来的人,下一秒瞬间生龙活虎了。
甚至舒展四肢时,那嘎嘣脆的骨节声,让人听了就心惊,乃至于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受伤?否则,这么大幅度的“准备运动”,对一个刚刚恢复的人来说,也太猛了点。
“不用,我自己来。”少年挣扎着起身,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除了能微微抬起的手臂,全身都痛的挪不了窝!
再怎么说,银双也是一名修行者,随名家修习,参功悟法小有所成,其术法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觑,一通“切磋”下来,活生生给小五打出了内伤,震伤了部分经脉脏腑。
也就是这副白发少年的躯体结实,疑似古代强者的遗蜕,曾经威震寰宇,即便历经漫长岁月,也保留了不俗的肉身强度,这才堪堪抗住。
若是换一个人,哪怕是十年苦修的练家子,将这些术法全部硬接下来,也会吃不消,肉身弱一点的可能当场就爆体而亡了!
“你就别逞强了,坦诚点,接受别人好意有什么好害臊的。”银双走到他身畔,拔掉木塞子,将药送到少年嘴边:“来,大郎,该吃药了。”
说着,小少爷露出一副贱兮兮的笑容。
小五颇感无语的看着他,青白的唇微张,一脸难色的将药丹含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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