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大丧后的云溪村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各户村民家的晚餐氛围都很沉闷,整个村子静的有些可怕。
鲜有人声传出,似乎连咀嚼饭菜的动静,都被人刻意隐藏了。和过去吵嚷的光景相比,简直判若两然。
若非还有灯火,这个村子可能真会被认为是个空村、鬼村了。
不多时,这里就入静了,熄灯后更是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传说摸金有损阴德,干得多了,子子孙孙都将见不得光。
云溪村没有月光照耀的夜晚,似乎印证了这种说法。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夜色越来越深。等到鸡犬都休息了,一名白发少年才从睡觉的草垛上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出来活动。
“呼姆”
小五摸黑走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经过几个晚上的适应,他对夜视的驾驭已经很习惯了。虽然入目的景色与白天稍显不同,但由几种单调的荧光色所构筑的世界,在他看来也是一番新奇的体验。
这次闲逛时,他特意留心了身后,吃饭时银双的那段推理,实在让他在意的不行。以至于小憩时,梦里都是橘胖子。
晃了一圈之后,果然有所斩获——银双的推理没错,确有一只大肥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迈着小短腿跟在他后面,看那得意的小表情,还有尾巴,仿佛迫不及待要开饭了。
“这……惯犯了呀。”得悉真相后,小五有些无语。而且这次还不是一只猫跟在他后面捡冷饭,而是一伙!
大猫小猫都有,十几只的样子。
里面不光有橘,其他品相的猫也有,但体形普遍瘦小,很明显,带头大哥是那只油光水滑的肥橘。
小五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觅食点”,看着和他刻意保持了距离,浩浩荡荡的猫咪队伍,感到一阵头大:“你们千万不要叫啊,这家内有恶犬的。”
他叹气道:“他家饭黑乎乎的,虽然没毒……可是,可是……每次剩的量都很大,想填饱肚子,这里是必来的呀!大橘,我知道你饿了,但你能不能去下一家等着,我可不想在这里被咬。”
见肥猫停在原地,俩眼珠子亮的发光,在那里盯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似叫非叫,最后呜了一声,低头舔起爪子。
它“呜”的时候,小五刚巧翻墙进院,在柴火房里舀了两口饭,都还没咽下去呢,恶犬就开始叫了!
“咕噜……”小五瞳孔地震。
他轻轻放下饭勺,飞快溜走!
至此,小五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也是可以夹着尾巴逃走的!
两家,三家……
这绝对是记忆深刻的一顿饭。
就结果来说,小五遍体鳞伤,还半饥不饱。最终因为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只能草草结束这次觅食行动,赶往村口和小少爷银双汇合。
子时,少年如约而至。
与村子里寂寥的夜晚不同,云溪村出口那里生着火堆,还有火把和瞭望台等,总之一片通明。
两名青年把守在那里,人高马大,看起来很不好对付……只是夜太深了,他们抵挡不住困意,一个眼皮打架,意识迷离,一个干脆摆烂,早已沉沉睡去。
小五蹑手蹑脚绕过他们,很轻松的来到了外面。
“喂,这边这边!”村外,样貌十分秀气的小少爷银双挥了挥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候多时了。
小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这么慢。”银双朝他抱怨,夜深风寒,自己在这冻很久了。
“哈哈……遇到点事儿。”小五解释道。
小少爷瞧他一身狼狈,身上还有抓伤,不禁捂嘴偷笑起来:“噗……你不会跟猫抢食了吧?不会吧不会吧,就算再饿,也不会有人真去吃……”
银双见白发少年不仅没反驳,反而在听到这句话时有眼神飘忽,想要逃避现实的迹象,他顿时笑不出来了……
“云溪村确实有人投喂猫饭……”
小少爷傻眼了:“喂,你真不会真去吃了吧?!中午那顿难道都满足不了你?”
“嗯……玉米饼蘸鱼汤……确实很好吃,啊哈哈……”少年眼神飘忽。
“振作一点啊,喂!”
……
岩石后面,燃起一个小火堆。银双忍痛用了一个能在夜色下掩盖生火痕迹的道具,让这里和其他夜景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我的小金库”一想到这东西的离谱价格,还需要自己出钱,小少爷就感到肉疼不已。
一旁,白发少年捧着干粮,一边烤火,一边跟仓鼠似的狂啃。
“罢了,这都是投资,押宝这个白毛,最后他一定会给我回报的!”没办法,银双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虽然他的眼光一直不怎么灵……
但人嘛,总有一发中的的机会。
银双相信,他也不例外,倒霉到极点,就是转运的开始。眼光差到没救,说不定哪天,就从一堆破烂里捡到宝了!
一包干粮,眨眼就被旋光了。
“呼,满足了。”吃饱后,小五心情不错。
小少爷见他吃的满脸碎渣,一副邋遢相,顿时有些嫌弃地说道:“你是猪吗,拱着吃食,全沾嘴边上了。”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帕,在小五脸上一顿抹拉,“搞这么邋遢,我都看不下去了。”
也许是从小跟着祖父母生活的缘故,银双这波“操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祖母的爱”,擦起脸来那叫一个“不拘小节”!
下手毫无温柔可言。
小五甚至觉得,自己像在被一张砂纸打磨。
“……银公子”
“我说银公子!”少年忍不了了,他的脸可没粗糙到需要打磨的程度,而且痛死了,他忍不住质问道:“大家都是男人,糟践点又如何,又不是浑身蝇虫环绕了,真用不着这样关照我。”
“!!”突然,银双反应过来,瞬间意识到坏事了。他连忙收起帕子,佯装镇定道:“啊哈哈……我就是,心血来潮?嗯,心血来潮,绝不是什么老妈子。只是你方才跟小动物一样,太容易招人怜爱了,不自觉就……”
银双的这番话倒不是虚言。早先,白发少年之所以会引起他的注意,就是听说云溪村的来客中有一位谪仙般的少年,远远望着,犹若天人!
出于好奇,他才去调查了一下,随后,才有了他们的相遇。
银双这位小少爷,从小就过着泡在蜜罐子里的生活,各种药浴、保养都没落下,再加上底子确实很棒,只要在外界亮相,走到哪都是一道靓丽风景线。
他对自己的容貌曾经极度自信,直到……他捡到一只吃货,然后被狠狠打击到了。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那个白毛,确实有着人间少有的美色!
都说神明是完美无瑕的,一切能力凌驾于凡尘之上,包括皮相也是,传说中,神的本相被认为是各族眼中最美丽的形象的化身。银双在见到那名少年的第一眼时,脑海中最先联想到的词汇就是:幼神!
在他印象中,那种绝色,只出现在年少的神祇身上。在他看来,人间的胭脂俗粉,和这张脸是绝无可比性的!
小五闻言,一下愣住了。他眨眨眼:“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少女的一面。”
“啊,什么?”
“手帕也好,老妈子也好,总感觉你心思挺细腻的,有男人没有的纤细。”
“哈?你是想说我娘娘腔吗!?”
“……我可没这么说。”
……
两人抓挠撕扯一番之后,这件闹剧也就此点住。银双灭掉火堆,带人融入夜色中,向着西边覆土山下的老坟场奔去。
路上,小少爷一边介绍血尸墓的情况,一边为小五补充一些可能用到的常识,免得待会爆雷。
小五边跑边听,有点跟不上银双的速度。因为路还蛮远的,虽然从云溪村就能看见那座土山,但实际步行过去,通常要半个时辰,为了赶时间,银双步子迈的很大。
结果到了后面,小五跑的气儿都有点喘不匀了,前面的人还在巴拉巴拉讲个不停,这让他感到相当诧异。
这位小少爷的赶路方式很奇特,像是练过某种步法,呼吸节奏也和一般人不同,两者配合起来却很有效果,走路生风,速度比小五跑着都快,即便一直在开口说话,也丝毫不见他乱了气息。
当说到对付血尸的方法时,银双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扔过来,小五一时没接住,给掉到了地上,结果布包里的东西落地后,竟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小少爷见状,回头责怪道:“你小心点,这家伙金贵着呢,磕碰狠了就没法用了。”
“这是什么?”小五拾起布包掂量了一下,入手轻快,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二十响。”银双淡淡地回了句。
小五懵了:“啥东西?”
“对付血尸的武器啊,没看过西域人写的《血族战记》吗,里面对付血族的猎人都是用发射银弹的火枪作为武器。”
“可那是杜撰的,不是吗?”
“是是,本少爷知道,那是故事。但你要知道,低劣的法术对血尸是无效的,甚至打中了还会反向给敌人当充电宝!它们身上流淌的血浆是一层天然的保护膜,会自行吞吐日月精华,滤掉灵气中的有害物质。
对术法也是同理,我的招数打不穿那层血膜,所以只好另辟蹊径,用魔法打败魔法。”
“呃,也就是说,我们要用火器来对付它?”
小五好像有些明白了。
“聪明!”银双打了声响指,“这把二十响的弹丸是特制品,茅山道士炼丹失败后意外得到的产物,对血尸杀伤力巨大,一响就能给它开个大洞。”
“公子……”
“嘘,别吵。就快到目的地了。”
“我没催,我只是想说,我不会打枪……”看似清纯的少年扭捏了半天,竟吐出一句虎狼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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