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在我身侧闭目养神,不言不语。

我想,去哪了都无所谓了……只要不在京城……

——

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我无神无声地倚在车窗旁。

一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我七载的痴梦幻想就如此结束了……

这样也好……只是不知之后的苏槿年,还会不会倾心以付,还会不会憧憬幻想……

而我现在又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在这世间苦苦挣扎?

伸出右手,手腕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点,这是木清儿身体没有的。

我拥有了自己身体,却再也不是那个自己了……

马车缓缓停下,白衣公子睁开了眼,没有望我,目视前方淡淡道:“到客栈休息吧。”

说完起身下了马车。

我将斗篷紧紧围住自己,跟在白衣公子身后也下了马车。

客栈小二将我引上了二楼厢房,白衣公子便住在我左侧的房间。

来到厢房,坐在椅上,我无神地发愣着……

“咚咚咚”房门声响,进来了一个店内的丫鬟,为我带来了一套新衣,并向浴桶中倒入热水后离开。

我起身取下斗篷后折好,踏入木桶沐浴,用力擦尽身上恶心的痕迹与记忆,抱着双腿,在木桶里呆坐着……

我想与过往诀别,用新的一切迎接往后的日子。

可,往后的日子又会以怎么狰狞的面孔来对待我……

直到水凉了,我才恍然惊觉身体冷得发抖……

起身间恍恍惚惚换上了新衣。

新衣很美,很清雅,是一件白色罗裙,带着梅花点点。

我走到妆台前,取下乱蓬蓬发中摇摇欲坠的木簪,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

“啊!”木簪应声落地,摔成两截。

我惊叫着捂住左脸!左脸下颌处是一条细长狰狞的疤痕!

凹陷绉折的鲜红疤痕横亘在左脸下侧,丑陋而怖人……

“不……”我跪坐在地,失声哭泣……

这又是逆天改命的惩罚之一了么?

这又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觉得我配不上与木清儿一模一样的面容?还是嘲笑我七年的痴心妄想?!

“咚!”房门被急急推开,白衣公子跨门而入,望见了我捂着脸的狼狈哭相。

默默望了一久,缓缓上前蹲在我身旁……

良久,他用有些生病的沙哑声音说道:“回到审香阁,那里有西域的冰肌雪肤膏,或许能够助你消除疤痕。”

我怔怔地望着地面,脑中空无一物,什么惩罚,什么天谴,都来吧!都来吧!

白衣公子叹息一声,唤了客栈丫鬟来将失了生气般的我扶起,扶到榻边坐下后,白衣公子淡淡道:“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厢房。

第二日启程,我带上了面纱,遮住可怖的疤痕,悲伤的过往。

临走时看到地上昨日摔成两截的木簪……

顾临疏已离开这个世间,无人会助我回乡……而木簪是如今我与陆子修的唯一关联之物,睹物悲怀,不如就此斩断……

我毅然推门离开房间,独留木簪静静躺在原地,陷于往昔……

从今往后,我只是苏槿年,与过往再无干系!

我抱着白衣公子昨日为我遮羞披上的斗篷离开客栈,再次系紧了面纱,往后余生可能都要带着这面纱生活了吧……

踏上马车,白衣公子已端坐在内,见到我的一刹那似有一瞬的愣怔。

马车开始前行,不知去往何处,想来应该是白衣公子说的审香阁吧,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太多交流……

白衣公子大病未愈,憔悴无神的面上是对黯然神伤的极力掩饰。

而我再次“起死复生”,往事成空,还如一梦,一路上恍恍惚惚混混沌沌着。

车马摇摇晃晃的前行,过了一村又一村,第三日住宿后离开客栈,我看到了两辆马车。

“姑娘,这边请。”车夫招呼我走向停靠在后方的马车。

我抬眸向前方马车望去,马车旁是大片盛开的绚烂夏花。

白衣公子一人立于花间,他向远方默默望去,微风徐徐,他衣袂蹁跹,却是一动不动,茕茕独立……

我无心多想匆匆上了自己的马车,就这样被安顿到了新的马车里,与白衣公子便再没有交流。

这样也好……

你的眉头如锁雾霭,你的黯然如失魂魄……

我的哀莫大于心死,我的混沌迷惘无谓今夕何夕……

就都不用再伪装掩饰。

可以将喜悲放在脸上,可以无所顾忌宣泄而出,可以将秘密永远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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