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中兴气象

“还请灵晔王多发善心,造化我首阳姜家之事,请从晚辈伊始。”

“我亦有道景不谐之症,断绝前路十余年矣,心神日日交瘁,夜夜煎熬,只深恨昔年一步踏错,身坠深渊亿万丈!”

“今日听闻灵晔王所言,遂再难遏制情绪,斗胆恳求——跪求!跪求灵晔王施丹青之手,失礼之处,万望海涵!万望海涵!”

说话间。

却是岳含章和姜家老祖将“拨乱反正”一事彻底议定,刚刚眼说到溪关王家动身,则自己也动身,眼见得大体框架已经就此定下的时候。

忽然间,侧旁有那位同样气息不谐的外景二重天尊王,猛地在这一刻越众而出。

说出这番话的同时,这位看起来人到中年,面容沧桑的外景尊王,竟朝着岳含章这儿,推金山倒玉柱,直接以大礼来拜。

原地里。

岳含章稍稍的晃了晃身子。

他本意是想避开这一拜的,可是电光石火之间念头飞转,还不等身形有动作,便又转变了心念,只定定的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生受了这位姜家的尊王一拜。

盖因为这位尊王的话,不过是托词而已。

岳含章心如明镜,自然知晓,或许这位尊王所言,此前十余年心神煎熬之事,情绪是真实不虚的。

但是他只怕还不至于失礼、失态到要在这个当口上,如此来强求岳含章。

所谓的失礼强求,实则不过是先替姜家老祖“试药”而已。

毕竟归根究底,前面一番话大家伙说的再好听,拨乱反正的根由在岳含章这儿,一切行动的基础,在于岳含章的那部咒诀秘法上面。

谁都没见到过成例的事情,如何能够证明岳含章所言说的秘法百分之百有成效呢?

谁又能证明,这等医好道景世界不谐的秘法,除却带来的造化之外,对受术之人就毫无妨碍呢?

心中有疑虑反而是人之常情。

而且,即将要受术的人,还是姜家的老祖,是真正在田氏代齐之后拖着这偌大姜家又走了几十年的主心骨。

老祖担不得半点儿风险。

倒不如让他来做这个“试药”的人,若那秘法真有什么不谐,毁也只毁他一个人的道途,便是预料之中最差的结果,魂飞魄散也不过是他一人而已,动摇不到姜家的根基。

可以说,做出这样决定来的那一刻,这位姜家外景二重天的尊王,是将姜家老祖的性命和道途的安危,置于自身生死之上的!

而这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终究不好与客人直言。

姜家根本承受不起再将北海天都一脉扛鼎之人灵晔王也给得罪了的风险。

说到底,这是质疑,这是不信任。

因而提及到这样的事情,开口之人需得在礼节上有更为加倍的补偿。

况且,若岳含章所言为真,那咒诀秘法果然玄奥至极。

哪怕再说是两家的合作,但终究对姜家而言有如乾坤再造。

这其中的恩义,姜家老祖不好有所表示,他一个二重天的尊王,倒是最好的对岳含章表达感激之情的人选。

也正是这样种种诸般的敬畏、愧疚、感激之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促成了此人的种种言语,以及最后的那一下大礼参拜。

而岳含章也正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种种关窍,遂在最后生受了这一拜。

不过,很显然,这也仅仅只是这位二重天尊王的临时起意而已,中间完全没有与姜家老祖,与旁人的心音交流。

因而,几乎就在岳含章受下这一拜的同一时间,姜家老祖猛地拍案而起。

外景三重天的超凡气息猛然间从姜家老祖的身上蒸腾而起,只是一重显得勉力维持,一重显得风雨飘摇,最后一重已经显得气若游丝。

如此全部的超凡气息爆发,登时间,姜家老祖苍老的身形已经不住的兀自摇晃起来。

直至此刻,姜家老祖道法底蕴上的不谐,才得以展露出来。

然后,这老迈而又狠辣的道法威压,被姜家老祖束成一线,尽数镇压在刚刚说话的道景二重天的尊王身上。

霎时间。

那尊王本欲起身,登时间被这股威压一震,整个人只得维持着原本的跪伏姿态,甚至将身子深深地伏下,以头抢地,再不能起。

“孽障东西!这里面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汝也知该口称晚辈?可说的却尽都是些狂悖到老夫都不敢言语的话!”

“真是荒唐至极,老夫不过圈你们几十年,竟让你们养出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态!”

“自作主张——”

不等姜家老祖继续叱责下去。

眼见得他老人家越说越急,一字一音都带着心音的震爆,形神同振之间,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岳含章赶忙起身,又一面用眼神去示意姜自然也起身跟上。

两人这样一左一右,赶忙搀扶住了姜家老祖的双臂,岳含章抬手一抹,又春风化雨也似,遮掩去了姜家老祖那猛然间充斥在这偌大道场中的道法威压气息。

一旁姜自然又好劝歹劝了几句,才让姜家老祖消去了雷霆震怒,面容稍缓,重新坐了回去。

说是作戏也好,还是真情流露也罢,至少,这一番姿态,姜家老祖是卖足了力气。

他每一瞬间的爆发,都是以加深道景世界之间的不谐,都是以道伤的加重为代价的。

可以说,这等病症每加重一分,姜家老祖原本既定的寿数,就会再短一截。

而且。

岳含章能够感受到,自昔日道伤无法好全之后,这几十年蛰伏圣境之中,哪怕每况愈下,但是姜家老祖还是以某种秘法,截取了一缕完好的道法本源封存在形神性命之中。

必要时,他可以用拼死爆发的方式,再现自己全盛状态下的战力。

这是此后几十年来,洞华田家终究不敢往死里逼迫首阳姜家,也是这病虎一般的姜家老祖仍旧能够作为主心骨的缘故。

但是刚刚,伴随着爆发,伴随着病症的加重,岳含章能够明晰的感受到,姜家老祖封存在形神本源之中的那一缕道法气韵,也同样在随着寿数被消耗。

倘若刚刚岳含章坐视这一切发生。

最后的结果莫过于这一缕道法气韵彻底被耗空在他的气息宣泄之中,然后使得姜家老祖的病症全方面爆发,到了不得不使人出手医治的地步。

很显然,姜家老祖真的和刚刚越众而出的那位外景二重天的尊王是两个不同的行事风格。

姜家老祖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没认定事情之前,任是岳含章说的天乱坠,他老人家也敢用病虎一般的眼眸,审视杀名在外的岳含章。

而一旦认定了刚刚商议的这些事情,姜家老祖哪怕拼着此前蕴养了几十年的后手消散一空,也要取信岳含章,也要尽力安抚去岳含章心中可能会存在的芥蒂。

只是事情本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众人重新安坐之后,岳含章这才笑着平和的开口道。

“老前辈暂熄雷霆震怒,岳某有一言,却是要恭贺老前辈一番。”

闻言时,因为刚刚的气息爆发,而真正神情有些颓靡,面容上展现出沧桑老态的姜家老祖,此刻半靠在姜自然的搀扶之中,这才勉强的提振起精神来,看向岳含章这儿。

“哦?不知灵晔王的恭贺又是从何说起?”

闻言,岳含章渐渐笑了起来。

“岳某走到今日,生身立命,年岁上虽然差着诸位许许多多,但不客气的说,从昔日踏足武道修行伊始,就是颂圣教谋划三十三孽修还阳,祸乱一城的大事。”

“往后的每一步,岳某都踏在风云际会的风口浪尖上面。”

“也正因此,岳某修行的年岁虽然颇短,但却见惯了太多太多顶尖世家和势力的兴衰。”

“由此,岳某更有了一番断言——”

“凡是那些走下坡路的世家和势力,不论初逢时,其声势何等的煊赫,其底蕴多么的浑厚,凡是此辈中人,能耐禀赋高低都在其次,却惯见一个个的都是蝇营狗苟的阴私心性。”

“开口必说高门,闭口皆是大姓。”

“可是说来说去,这其中真正为背后宗族和势力谋划的心思少之又少,而以为宗族行事,却暗中计较自身得失的心思却比比皆是。”

“看起来是鲜着锦,烈火烹油的炽盛景象,但是喧嚣之下,却实则是一派人心离散,各自为营的气氛,便是没撞上岳某,往后走下坡路也是必定的事情。”

“反而是今日在首阳姜家的道场之中。”

“有人甚奇,开口只说自己的煎熬,一副是在为了自己的即将而失礼强求来客,但实则内里所考量,全都是为了宗族,全都是为了一族的主心骨,甚至将自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

“错非如此,岳某又如何肯生受此礼?”

“从济川郡到无垠星海,岳某一路走来,今朝见到的都是独一份儿。”

“似姜家这样的人心齐整,便是今遭没撞见岳某的提议,也是合该大兴的景象。”

“因此,要恭贺老前辈!”

闻言时,哪怕面容甚是疲惫,姜家老祖却仍旧瞬间展露出了极其灿烂开怀的笑容。

岳含章的夸赞与寻常人的夸赞自然不同。

而且,似这等身具强运的人,如此言之凿凿的说姜家要大兴,这不仅仅是什么奉承的话,而是在冥冥之中的运数之道上,本就有这等人口含天宪,一言既定的玄妙。

而在姜家老祖开怀大笑的同时,岳含章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到了道场之中,那越众而出的外景二重天尊王的身上。

“道友说你十余年饱受煎熬,岳某信你。”

“今日姜老前辈心境欺负太甚,形神不宁,不易受术,既如此,还请这位道友,取一枚和自身法力属性相合宜的外景元胚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