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温平点了点头,只道:“阿姊,尔玉和阿义都是我的弟弟。”
“好。”
辛温平都发话了,杨菀之也不再纠结。辛尔玉识趣地拉着辛温义去了偏殿,留下辛温平上来自然地腻在了杨菀之身上:“阿姊今日住在宫里吧!”
“你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腻在阿姊身上,让旁人看了去像什么话。”杨菀之倒是没像辛温平推开辛温义那样推开她,只是由着妹妹将自己拉到胡床上坐下。
“阿姊就是不想陪我。”辛温平小脸一挂。
杨菀之逗趣道:“我留下来陪你,你那些个小郎君怎么办?”
她可是听说了,平儿的后宫里如今又添了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贺兰家的表弟,外人都说可能是未来的君后呢。不过杨菀之了解自己这个妹子,她心眼子那么多,怎么可能将贺兰家捧得那么高?若是那个贺兰氏的郎君真的成了君后,恐怕贺兰家离倒台也不远了。
就像如今辛温平亲近持国公一家,无非是因为持国公一家素来有分寸,不会妄想以长辈的名义去左右辛温平的决定。
所以杨菀之也清楚,自己这个阿姊不留在两都才是最好的。尽管看着眼前的妹妹,她还是没有平儿已是九五之尊的实感,可她也清醒地知道人心难测,她不敢用她们的情谊去赌。很多东西一旦沾染上了权力就会逐渐变质,既然如此,那便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让这份亲情就这样一直干干净净的。
但杨菀之的想法也只是杨菀之的想法。辛温平连江山都是为了她阿姊夺的,阿姊便是要她的命,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辛温平伸手,十指交迭,将阿姊满是茧子的手攥得紧紧的,好像这样阿姊就不会再离开她了。她漂亮的眸子望着杨菀之,好像狐狸一样魅惑:“这天下都不如阿姊重要,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又算得了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杨菀之倒是心如止水,伸出没有被辛温平攥着的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在你我是姊妹,不然我都要怀疑自己会变成那史书里的红颜祸水了。”
“阿姊是觉得我有做昏君的潜质了?”
“那可不。”杨菀之脸上带笑,神色却认真,“在阿姊心中,天下的百姓最重要。”
辛温平闻言也笑出了声,坐直了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阿姊也做不了祸水,我呢,也就做不成昏君了。”
“做昏君是昏君的事情,不能怪到祸水头上。”
“阿姊教训得是。”
今日进宫,辛温平本来不想和杨菀之聊工作,但奈何她这个阿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倒是两都的这些事情让杨菀之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见姚慎身竟然和人暗通款曲,杨菀之也跟着生气了起来:“这姚慎身真不知好歹,那个后妃也是胆大包天!”
“反正人都死了。”辛温平平淡地一笔带过,没有说那人是谁。杨菀之也没有去问。
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午膳。杨菀之从剑南道带来也不是什么金贵吃食,反而是些民间之物。辛尔玉和辛温义也被叫过来一并用膳了,杨菀之指着眼前御厨按照她给的食谱烧出来的芋儿鸡道:“这是我们绵州府城一个叫芋婆婆的嬢嬢自己种的芋头,她家的芋头个儿又大又好吃。芋婆婆八十岁了,儿女都死在地动里,焚琴一有空就去帮她干活儿,这是她送给焚琴的。”
之后是一道腊肉炒蒜薹。杨菀之吃了一筷子,不由赞叹道:“这腊肉是我们文府尹家自家做的,之前吃过一回,清蒸出来已经很香了,没想到炒出来更香。还是宫里的御厨手艺好!”
然后是蒸出来的香肠:“这香肠是绵州村子里一家祖孙俩送我的,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去她们村里考察,遇着大雨,因为害怕山体滑坡,我和她们村长半夜爬起来挨家挨户敲门提醒,把住在危险地带的人都聚到安全的地方。结果那天刚巧山上的滚石把她们家砸了。后来又帮她们重新修了房子。本来我都忘了这件事了,结果这次我要回京述职的事情传出去,她们以为我不回去了,特意花了钱坐牛车赶到府城来送我。”
“对了,还有这泡酸菜!有个书生,在地动中失了右手,本来他才华很好,没想到因此与科举失之交臂,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他正要上吊自杀……现在他已经能用左手生活写字了,这是他送来的。”
杨菀之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笑意浮动。
辛尔玉听得入迷,只觉得这一顿饭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
他和辛温义自幼锦衣玉食,这桌上的家常菜在他们吃起来很是新奇。只有辛温平默默地就着那泡菜一口一口认真地咀嚼着口中的白米饭,恍惚间这里不是大兴那恢弘的在明宫,而是维扬县那间小小的宅院,她和阿姊坐在修修补补又能用上一年的木桌边就着酱菜喝糙米粥。
等到杨菀之挨个儿介绍完这些食材的来历,辛温平才笑道:“阿姊这是把在绵州的一年都变成一顿饭带给我了。”
“是啊。”杨菀之笑着往妹妹碗里夹了一筷子肉,“因为你没法过去,所以我就带来了。”
“我以为阿姊在绵州吃了不少苦。”辛温平望着阿姊脸上透出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唇角也勾了起来,“现在看来,阿姊过得其实挺快乐的。”
“当然吃了不少苦,”杨菀之笑着答道,赈灾、营造,还时不时要去帮绵州的百姓解决一些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的麻烦,“不过确实也很快乐。没有什么比看着绵州一点点从百废待兴的样子活过来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辛温平的左手在桌下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摆又松开。
“嗯,阿姊开心,我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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