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宋致。
楼弃舞走到宋致身边,而宋致木然睁着眼,傀儡似的无甚动静。
他抬手在宋致面前晃了晃,慢声说:“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其实很早以前你便见过她。”
松晏注视着他,只见他将宋致脸上的面具缓缓撕下。而面具之下,赫然是假观音的脸。
——当初确是楼弃舞指使假观音,意欲以恶煞之力助长无望海中的血煞之力,助魔骨破印。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楼弃舞狐疑地打量两人,随后语如惊雷,竟叫松晏喉间干涩,哑然无言。
他说:“这是你阿姐。”
松晏双手紧攥,他的阿姐早已在千年前随素姻离开,而后来的拥渔,年少夭折。
“千年前玄柳杀了她,但她的魂魄一直没散,”楼弃舞解释道,“那时我在人间遇到她,见她可怜,便叫她跟着我。”
他稍作停顿,眼睛微眯,“不过她不够争气,直到二十五年前才重新化形。当时我没想继续留着她,便将她丢在山下,没想到被你娘捡了回去。”
那时松晏还没出生。
“后来你出生,玄柳知道你的存在后想要杀你。你娘怕连累拥渔,便在得知我曾救过拥渔后,将她重新托付给我,而对外称是因病逝世。”
松晏身体紧绷,又听他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教她法术,她帮我做事,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宋致从小生在宋家。”松晏道,“而我姐姐幼时与我在一处。”
楼弃舞轻轻啧声,知松晏不信,复又解释道:“她跟在我身边,对我忠心耿耿,那我总得给她个身份。
二十香宋家宋夫人,怀胎早产,诞下死胎。我将她送去,既成全了宋夫人求女之心,又让她后半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这不正好两全其美?”
松晏冷眼看着他,头一次见人将自己的过错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好像他从未控制、利用过拥渔一般。
楼弃舞对他的神情十分不满,“后来我还将她引荐给扶缈,让扶缈收她为徒。松晏,这你还要怪我么?”
“你想如何?”松晏问。
在此时将拥渔推出来,封住她的脉络让她形如傀儡,行动不能自如。松晏并不觉得,楼弃舞是好心以待。
果不其然,楼弃舞说:“若你能帮我拿回眼睛,她便是第二份礼物。”
闻言,沈万霄捏诀便召出承妄剑,剑尖直指楼弃舞喉咙。
楼弃舞不躲,笑着虚握起拳,原本面无表情呆若木偶的宋致顿时痛苦地皱起眉,发出一些嗬嗬的声音。
沈万霄眉头微皱, 霎那间长剑入鞘。
“不要试图从我手里抢人,”楼弃舞也松开手,望着沈万霄道,“她的命在我手里,我想让她死,她便必须死。”
“你!”松晏不由感到愤怒。
沈万霄摁住他的手,问楼弃舞道,“若没做到,你便要杀她?”
“不会,”楼弃舞扯动手里的丝线,让拥渔退下,继而目光转向松晏,“这世上能杀春似旧的只有你一人,你一定做得到。我以她作要挟,只不过是怕你无所顾忌,伤了我的眼珠子。”
说完,他不待两人再问其他,绕过他们便往门外走,“我等你们消息。”
松晏抬脚欲追,却被沈万霄拦住。
他顺着沈万霄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该在骆山等着他们找去的人此时正站在客栈二楼,低头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两人走上楼梯,没走几步,松晏又匆匆下来,将桌上摆着人头的匣子端走。
扶缈房中点着香片,浓郁的檀香有几分让人头昏。
松晏抬手掩鼻,还没说话,沈万霄便心有灵犀地将紧闭的窗推开。
“好久不见。”扶缈用手指捻了捻香灰,又放到鼻前嗅了嗅,淡声问,“二位最近过得可好?”
松晏凝视他,片刻后目光往下落到满桌尚未动筷的饭菜上,心里更加不满,皱眉道,“你少说废话。我问你,你装成我师父,想方设法地让我去找灵玉,解开春似旧封印,到底是为了什么?”
“先吃饭、吃饭,”扶缈拿起碗筷,“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松晏对他这态度颇有微词,但见沈万霄端起碗后终是咽回了嘴边的话,也跟着拿起筷子。
扶缈说吃饭便真的只是吃饭,期间松晏忍不住反反复复问了他好几遍,他都是一边装聋,一边往松晏碗里夹菜,颇有些想用饭菜让松晏闭嘴的意味。
松晏望着碗里快堆成山的饭菜,实在是没有食欲,便只敷衍地扒拉两口,随后杵着下巴看沈万霄吃。
其实沈万霄不太吃这些人间的东西,几乎每次吃都是陪着松晏一起。是以他见松晏停筷,没多久便也搁下了筷子,低声问:“饱了?”
“不怎么想吃,”松晏倒茶给他,随后挪着椅子往他身边靠,“一会儿去鬼市吧,我听说那里有很多人间吃不到的美食。”
沈万霄颔首应声,没有与他说鬼市那边的美食都是相对于鬼族而言的美味,其他族类并不一定吃得惯。
“那我们今晚便不睡了,就去逛一夜。”松晏隐有期待,大半身子都靠到沈万霄身上,全然不理会扶缈偶尔瞟过来的目光。
“嗯。”沈万霄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对面扶缈终于是看不下去,擦擦嘴咳嗽几声。
松晏这时才分了点目光到扶缈身上,问:“吃饱了?”
扶缈刚点头,松晏紧接着说:“那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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