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文做完了他的工作,透明一般,在人群之外远远站着。他不能提前离开,要在坟茔上看着棺材下葬,要接受主家给他行的磕头礼。同样的,棺材入土,他和众人一同在坟茔面前磕了个头,坟茔里,住进了一个男人,宋向文不认识,却跟他因为种种原因又有联系。
宋向文当天下午就回了学校,小舅开着车把他送回了学校,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刚刚是下午的第二节课。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宋向文想起来小时候在树林里找知了猴的时候听见村子里一个男人说:“俺娘出殡那天,刚封上土,雨下的哗哗的!雨淋新坟,牛马成群。好意头呢!”
宋向文想到了那个男人,大概主家的人,能从这场雨里面,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安慰吧,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穿着宋婷给他买的黑色的连帽卫衣,宋向文慢慢往教学楼走,现在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去了先上个厕所,等到下课再回教室。
他不怕淋雨,这种小雨,他还很喜欢淋一下,浇不透,却让他精神振奋,就像洗过澡一般。
拐过了花坛,班主任从教学楼撑着伞走过来,他大概是要回家的,他家就在学校外面的小区。宋向文心里面暗叫一声:“嘶,坏了。”只得加快脚步走上去。
班主任撑着伞,背着他的斜挎包,看见了宋向文,宋向文同样也没有回避跟班主任的眼神交流,笑着喊了声:“老师。”
班主任和他站定,“宋向文,你的选科,还是选的那个,物化,地理我记得是,是吗?”班主任脸上还是和蔼的笑,手往前推,把雨伞撑在了宋向文的头顶。
宋向文下意识摆摆手:“不用老师。嗯,是物化地,跟前几次都是一样的。”
“嗯,挺好的你选这个,不改了对吗?”
“不改了老师。”
“行,回去吧。”
一边往教室走,宋向文一边在心里面想,班主任不发脾气的时候,人还是挺好的。刚见到宋向文就把雨伞给他撑,这种细节方面的举动,总是能抓住别人的心。除此之外,还记得宋向文选了什么,也肯定说明他仔仔细细研究过班里面每个学生的选择。
这样的老师,还是挺好的,虽说有些古板,跟他们这些年轻孩子们的心思时不时的碰撞到一起,每次都是学生们在背后说他不知变通说他是个呆子。临近分班了,竟然还发现了他不少的好,有意思。
宋向文又要给十二班指挥升旗仪式了,十二班的效率特别慢,练了一天,哪怕是部长亲自指挥,唱起歌来还是不齐。更别说宋向文这个高一的男生了,根本镇不住场子,十二班的女生,时不时就得噗呲笑,宋向文还不好意思看,看了几次,就有女生招手跟他打招呼。该说不说好看是挺好看的。
要期末考试了,要分班了,班级里面的气氛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每个人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浮躁,面对未知的高二和已知的即将到来的暑假,谁能不激动呢?
因为高二要分流了,高一毕业前还要进行合格考。所谓合格考,就是所有学生在高一参与的,语数英以及自己高二不再学习的三门副科的考试。不难,只要是合格就行,当然,如果想凭借合格考的评级在高三保送大学,那就得出力了。
班级里到了下课就跟炸了锅一样,刚开始李代还是管的。这个特立独行的班长给他们开班会说:“我不喜欢让人闭嘴,因为我觉得闭嘴这个词语,用在我们同学身上,不太合适,所以我让大家安静,我希望大家配合,如果不配合,我把你们请出去,希望别怪罪。我永远是对事不对人的。”
为了让四班的纪律跟三班那样好,李代还实行了一段时间三班的规定,课间在教室里说话的人,去走廊上站着,上课再进来。每次都是李代亲自去把人请出去,再把人叫回来,几次下来,效果一般,他也烦了,干脆就不再管了。
到了学年末,课间就像闹市一般。
上午第三节课课间,因为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去跑步,宋向文回来没喝水,一节课下来已经渴得不行,而他自己的水又喝没了,只得问别人要。
隔着两大排,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好兄弟,他的矿泉水瓶摆在窗台上,还有不少的水。宋向文隔空喊道:“诶!我喝点水啊!”
男生拿起来水瓶就要扔过来,宋向文赶忙摆手:“停!我去拿,别砸死我。”
班主任为了抓典型,把两个捣蛋的男生安排在了讲台左右两边听课,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本来教室前面就没有多大的空间,现在加上了两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更挤了。
宋向文很兴奋,从窄窄的过道里面蹦起来跳过去拿水,又蹦起来跳回来喝。喝完了,又要蹦起来跳过去给送回去。
就因为这一跳,宋向文的校服裤子撕开了半米长的口子。在他挑起来的时候,校服裤子外侧的线挂到了讲台旁同学椅子后面的螺丝,一声布料被撕扯的声音,宋向文的裤子裂开了。
声音很大,整个班级都把目光向着宋向文这边看过来。宋向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教室里已经开始笑了,拿着矿泉水瓶,低头看着自己裤子裂开的窟窿,他“吹弹可破”的肌肤尽在眼底。“坏了,我靠!我面子荡然无存了。”
顶着笑声,宋向文把矿泉水瓶还回去,捏着裤子就跑回了位置上。坐在旁边的小邓捂着嘴笑得那叫一个高兴,“宋向文,这下舒服了吧,哈哈哈。”
宋向文因为丢脸,脸已经通红了,尴尬的看着小邓,把校服脱下来,绑在腿上,使劲调整保证不会走光。“我就一条校服裤子啊,那条还没洗呢。”
宋向文问刘晗有没有多余的裤子,刘晗说他没有,但是却给了一条更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咱们班206的龙哥,有针线,我前几天还借他的用了,你可以问他借,自己暂时缝起来,等到回家的时候再让你妈给你缝。”
中午放学,宋向文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必须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敢起来,拿着一本书,挡着自己的裤子外侧,慢悠悠一步一步挪回了宿舍。
爬到床上脱下来一看,一个大窟窿,塞进去两个脑袋绰绰有余。龙哥把针线给他送过来:“不是,你这怎么缝,这么大,我还以为很小呢。”
“没办法啊,我没裤子了,服了只能这样了。”
“我还有一条校服裤子干净的,你先穿吧,我估计你得缝两天,你先穿着。”
宋向文对着龙哥就是一顿感恩戴德,感谢龙哥把他的面子找回来。下午,宋向文穿着龙哥崭新的校服裤子走进教室时,分明注意到了小邓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嘴角上扬,盯着他的裤子看。宋向文扯了一下给小邓看:“你看,好了!”
“呀宋向文,你还会缝衣服呢。”小邓笑哈哈地调侃道。
宋向文一摆手:“不不,这是好哥哥给我的新裤子,我的还在宿舍里,我不会缝。”
“切,那你得瑟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有好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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