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在温觅走后没多久,也随着长安来的温家人一起离开了温家族地。到了长安后,她跟着酒楼的东家一起学习打理生意。
她后来又去了洛阳,也在三月的时候下过扬州,她去了不少地方,还知道温觅和贺从渊也去过,只是那两个人行踪飘忽不定,每次都没能见面,都慢了一步,这种时候温秀就会觉得十分憋屈,果然是一生之敌,连出来见世面,都要赢在她前面。
温秀后来懒得再去追温觅的踪迹,当然也是因为她想去的地方都已经去过了,外面世界对她的吸引慢慢散去,在三年期满,面临是留在外面还是回到温家土楼的选择时,温秀接到了族长写给她的信,让她回族地一趟。
温秀跟着商队一路向南,穿过那段黑暗的山洞,回到了温家族地。
“说起来,我原本是想要留在外面的。”温秀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多少遗憾,“你猜猜看,族长为什么写信让我回去。”
贺境心闻言,想了想,“因为我娘?您说过,我娘二十三年前怀着我离开族地,这说明她十三岁离开族地之后,中途回去过。族长写信给你……莫不是让你回族地,喝我娘的喜酒?”
贺境心也不是胡乱瞎猜的,温秀绝对不会说出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让她来猜,既然让她猜,那答案一定混在前面说出来的那些细微末节里。
她爹那个人,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也绝对不会做出与姑娘私定终身这种事,她看到过爹娘相处的日常,晓得爹对娘的珍视。
也不知道那几年时间里,爹和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起来,温觅从十三岁长到十七岁,贺从渊一直陪着她。
“猜对了一半。”温秀却道,“族长写信给我,是让我回去,参加少族长的考核。”
温家的族长,并不是世代相传,每一代的族长,都是选取族中最优秀最适合成为族长的人担任,这可能也是温家能够延续这么多年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毕竟父传子,子传孙,谁能肯定传下去的人一定优秀?
温家传承这么多代下来,每一任族长的选拔都十分慎重和严格,在担任族长之前,都要跟在族长身边耳濡目染地学习很多年,之后还要离开族地去历练一番之后,再回来继任族长。
温秀那时候没有想到会遇到温觅,毕竟贺从渊用云梦令最后一个请求,换取了温觅离开族地,温觅就算要回去,肯定也要等她玩够了。
温秀启程回族地时已经是隆冬,抵达族地时,已经是离开族地的第四年春。
这一年,温秀十七岁。
温家族地里很热闹,不少在外的族人归家过年,还不曾来得及离开族地。
土楼里还贴着大红色的对联和年画,最里圈的楼里,正在布置礼堂,温秀本来以为礼堂布置出来,是用作少族长考核的,结果那满堂的红,怎么也不像是考场,还不等她找人问,边上布置礼堂的族人对话间就透漏了出来。
这礼堂是用来布置给温觅和贺从渊成亲用的。
温秀觉得有点荒唐,那可是温觅啊,族长口中没有同理心,一心想要成为赊刀人,却怎么也无法成为赊刀人的温觅,她怎么可能要成亲嫁人呢?!
她跑去找温觅,她一路踩着土楼的楼梯往上跑,她跑到气喘吁吁地,推开温觅所住的屋子大门。
坐在窗边的姑娘听到动静,扭头来看。
春日的阳光透过木窗落进来,曾经总是显得有几分傲慢冷漠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她看向温秀,乌溜溜的杏眸里,眸色平静如春日湖泊,带了一点温暖的温度,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温秀,还冲着她笑了一下。
温秀见鬼似的盯着温觅,她大步走进去,拉着温觅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温觅,“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温觅和她所熟悉的温觅,差距也太大了吧!
“就是看到了和这儿不一样的世界。”温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外面的世界,有点好玩呢。”
千人千面,人性复杂多样,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摩擦,争吵,人与人之间交织的命运,不同性格的人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所做的选择天壤之别。
如果人的命运是一条无形的弦,彼此交织,互相影响,那么能看到这条弦的人,稍加拨弄,就能左右人性与人生。
那是与温家族地截然不同的世界,族地里的族人还是太少了。
温秀怔怔地看着温觅,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打了个颤。
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族长不让温觅成为赊刀人,或者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要限制温觅不离开温家族地。
这样的人放出去的话,太危险了。
世间的一切于她来说,分为有趣和无趣,她对于有趣的事抱有无论如何要攻克的执着,但一旦攻克了又很快无趣。
操控人生,利用人性,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左右局势,这是顶级谋士能做到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种情况下,温觅这种缺少同理心的人,杀伤力就太大了,她并不会去管所谓的责任,也不会去管对不对,只要有趣她就会去做。
“这个世界,很好玩?”温秀喃喃地问。
温觅脸上笑容加深了几分,“是啊,好玩呢。”
温秀:……
温秀张了张嘴,想问她这几年搞了什么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问,“听说你要成亲了?”
温觅点了点头,“对,我不理解,所以我想试试看。”
族地里的人们生活大多很简单,夫妻和睦,几乎所有人的人生都是一条能看得到头的线。
但是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这几年她和贺从渊去了很多地方,她观察过那些人,然后她发现夫妻之间的关系很有趣,有些不停争吵,有些为了孩子忍耐着,有些前一天还彼此有情,第二天就互相杀的你死我活。
“我想看看,我成亲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改变,会不会如那些妇人一般,因为夫君的胡来而变得歇斯底里,也想看一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关系。
人性都是自私的,都是利己的,与人成亲,相约白首,要不断的克制人性喜新厌旧,好逸恶劳的天性,要牺牲自己的利益,要打磨自己的性格,去迁就另一方。
她有点好奇,自己成亲之后,能不能做到这些,这是个很有趣的挑战。
温秀面色有些复杂,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怎么会想要挑战这个的?”温秀不解地问。
“因为好奇啊。”温觅道。
温秀:……
温秀转身就走,她决定去找贺从渊问问清楚,她总觉得温觅是被贺从渊骗了!
温秀是在后山找到贺从渊的,贺从渊正在教赵长生练剑,曾经自闭的小少年,如今也已经长成了十二岁的少年郎。
温秀没有当着赵长生的面问,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赵长生,然后面色不善地盯着贺从渊。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觅娘会答应嫁给我?”贺从渊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温秀语气不太好,“你比觅娘大好几岁,你当初带觅娘出去的时候,她才十三岁!觅娘那样的人,绝不会想到要嫁人的,绝对是你做了什么!”
贺从渊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也不恼,“因为我想让她知道,人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普通人能体验到的喜怒哀乐,我也想让她体验一遍。”
温秀怔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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