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火药!”

“走!”

“杀了他!”

“先散开!”

不断有喝声四起,场面再度混乱,脚步挤兑着,有人想往外面出,有人想往里面挤。

范浮也被逼乱,下意识的快步退后,目光直盯着那人。

眼前不断交杂的人流中,他还是能看到引线在燃烧,浑身冷汗直冒。

他分不清那些火药的分量,但知道在如此多人群聚集的情况下,就是一颗鞭炮下去也能炸伤人……

再看对方脸上那般平静的模样,若拼了命的黏住自己想同归于尽,他们根本来不及散开……

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脑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

“噗!”

他猛地一刀插在郡主所趴的那匹马上。

“灰律律!”

一声长啸几乎将的身边所有人一惊,但范浮却面色涨红,瞬间转头看向了自己手下的亲卫。

“上!上去抱住他!”

“围住!别让太多人被波及……”

许多人愣愣地回过头,脸上千百神色闪过。

然而范浮已没有再发出吼声了,因为他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起来。

他之前闻到火药味时本就只落了那人四五步的,加上被挤兑后退的几步,正距离祁京不远……

而此时人群在那人周围被空出了一圈,他一咬牙,竟是亲身迎了上去。

“滚开!”

他一脚踢翻了挡在前面的几个犹豫不决的侍卫,奋力向前冲去。

他没有去注意任何人,任何事,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可以直接上前一刀宰了这小贼子!

他的眼中只有那截引线,引线……

越来越短……

电光火石间,他冲进了那圈空地中,飞扑而出……

~~

阳光洒落在西街末尾高耸的府邸上。

强烈的光束使熟睡的范文程依旧能感觉到黑暗中炽热的光芒。

但很快,耳中传来一阵轰鸣,像是雷霆惊炸而起。

他猛然睁开眼,起身,往外喊了一声“范浮。”

没有人应答。

范文程皱起眉头,披上一件单衣,往外走去,依旧空无一人。

他的府邸不算大,但毕竟曾是一朝首辅的宅子,三进的大门通往各处,使府中显得宽敞而精细。

沿着花园小路走过,还能看到各处还未撤下的白幕,以往在这里侍奉的婢女和小厮都不见了,范文程低眼,见石阶上有杂乱的脚印子……

不等他反应,府外的呼声就已再次袭来,各色的吼声合成一团,变成了一股理不清的杂音。

终于,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从前面跑了过来。

“怎么了?”

“主子,大事不好了!”他甚至来不及跪下,张口便急促道:“外面那人有火药绑在身上,奴才们人太多来不及撤走了!”

范文程心中一顿,捏紧了袖中的手。

“炸了?”

那名侍卫愣愣的点头,脸上依旧惊恐未定,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奴才…奴才适才就在最前面……见他的引线愈短……范浮统领被他骗了……引线是假的,他竹筒下面是很多拉环……”

“范统领扑空了,摔在地上……他…他拉下了拉环……取下一只竹筒……在范统领头上磕了一下……”

范文程闭眼平复着呼吸,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道:“死了多少人?范浮呢?”

“不……不知道……姜明……祁京把竹筒丢去身后的人群里……全是血……骨头……”

“可那些竹筒……他还有很多……奴才不想死……奴才来找……”

“啪!”范文程猛地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睁眼喝道:“给我说清楚!范浮呢?!”

那名侍卫也才瞬间反应过来,咚的一声趴在地上。

“那……那声巨响之前,人已全乱了……奴才走之前,只见范统领被他夺刀,然后被拉起来挡在了他前面……”

闻言,范文程眉头几乎拧成一团,抬步便要继续往外走,却被那名侍卫抱住了靴子。

“放开。”

“主子…主子别去了,让前面围住即可,那人太危险,交于八旗射杀了吧……”

“哪来的箭矢?”

范文程道:“老夫昨夜布置人手时并未布置弩箭……”

说到这,他忽然话语一停,“祁京夺了范浮的刀,劫持住了他,这样说来,是前面已放走郡主了?”

“是…情况紧急,奴才这也是刚挤出来报信……”

“嗯。”

范文程低头想了一阵,不由喃喃道:“掩人耳目,大张旗鼓。”

如此说了一句,他已在心中有了猜测,眉头骤然解开。

那名侍卫抬头还想说些什么,范文程却拂袖将他略过。

继续向前走去,如今他已是在宅院的前段,能听见呼声中还有一阵阵愈发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可愈是情况紧急,他便走的越慢,越稳。

穿过庭院,穿过前堂,朱红门前出现了许多人的背影,画面在范文程眼中定格,只剩他们脑后的小辫子被风吹的像杨柳一般,摇来摇去。

像是心有灵犀般的,他拂拢了袖子,立在门前,也不再走近,脸上神情既有惊讶也有平静。

“勇者中的勇者……老夫不该酣睡啊……”

也正是在此时,呼声达到了顶点,人群挤兑而开,府门正前,道袍少年缓步走来,身后已成血海……

……

祁京依旧很平静,一手拖着半昏的范浮,一手拿着夺来的刀。

这次,他却没有靠近任何人,只是这么走过来。

混乱之中,再无任何人敢靠近他。

仅是巨响后的片刻,伏兵中几乎大半人已然散开各处,但也留下了二十几人,直盯着着街道中央。

祁京每走一步,他们便在周围跟一步。

须臾,他注意到了朱红府门下的一个布衣老人,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炯炯。

画面在祁京眼中定格,这一幕让他想到了当初在苍梧县的那个西洋人,还有在湘江上的那个船夫,以及在山西的楼亲,他们都曾带着杀意向自己奔来,凶厌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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