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松有九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和最后一个孩子。江菲是他年过不惑才得的小女儿,又是发妻所出,当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打定主意给小女儿挑一个最好的夫婿。

他知弟弟为人,听江柏对祁润大加赞美,评价甚高,虽觉祁润此人心思深沉,对人对己都足够狠辣,却也明白这才是出将入相之人该有的心性,忍不住问:“菲娘的性子有些骄纵,怕是——怕是不怎么相宜吧?”

江柏对祁润那是越看越爱,恨不得先收对方做弟子,再嫁个女儿,让他做半子的好,可惜他适龄的女儿皆是庶出。

以他的地位,许个庶女给祁润本也够了,毕竟祁润出身寒门。但江柏既然认定祁润有宰辅之资,又怎会这样辱没他?

听见江松这样问,江柏就知兄长动心了,抚髯笑道:“日子是过出来的,菲娘天真烂漫,颜色动人,又养在阿娘膝下,规矩礼数半点不差,哪里不相宜了?祁润的品貌你也见过,那是一等一的好,他又不是那等自视甚高的糊涂人。你说,给这么一位俊杰许婚,是许一个心思清澈,哪怕有些小脾气也无伤大雅的好,还是许一个心思弯弯绕绕,成天算计些可笑事情的好?”

江松一想,觉得也是。

祁润既有宰辅之才,一般人的心思算计在他眼中无异于拙劣的表演,婚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总不能因此成仇吧?裴熙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江家宁愿不与祁润成亲,也不能许个蠢货给他啊!

“我听阿娘的意思,似是看中了苏锐家的老四。”莫鸾的频频造访,母亲与妻子的百般相看,江松心里大致有个数,便道,“小女儿嫁给小儿子,也算相得益彰。”

江柏与苏锐共事几年,彼此的印象都非常好,闻言便道:“藏锋么?我没怎么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子女,但他是个极难得的伟丈夫,他的小儿子若有他三分品性和本事,菲娘嫁过去也不算委屈。”

他虽很看重祁润,却不会贸然拿侄女的婚事来做人情,只是觉得祁润实在好,才会对兄长提。凭心而论,江菲生于高门,又被长辈们宠爱着长大,即便谈不上颐指气使,与祁润的生活习惯也是差很多的。嫁到曲成郡公府,安安心心做个受宠又不管事的小儿媳妇,魏王若登基,苏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江菲也可一生安稳富贵,未必就比嫁给祁润差。

江松思忖片刻,心中已有了计量:“菲娘是在阿娘身边长大的,她的婚事,咱们还是得问问阿娘的意思。无论成与不成都有筝娘在,断不会辱没了祁润。”

江柏闻言,不由停下脚步,略有些吃惊:“你舍得?”

江松口中的筝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长孙女,若说江菲只是因为老来女而受宠,本身并没有什么才华,这位承恩公府孙辈的第一人便是以完美而着称。她通音律,擅书画;好读书,手不释卷;棋艺惊人,于调香、金石、玉器等方面都颇有研究。本人又生得极为美丽,举止有度,性子平和,任谁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质,做王妃甚至皇后也是无人置喙的。以江家如今的声势,只要江家同意,鲁嗣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小孩子不懂事,想要左右逢源,这边也想应,那边也想应,但这世上又有谁是傻子呢?”江松叹道,“要么全都不应,要选也只能选一边。你不是说祁润有宰辅之才么?嫁给未来的宰相,岂会委屈筝娘?”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总不能女儿嫁到苏家,孙女却进了鲁王府吧?算起关系,他们家与魏王一系到底亲近一些,奈何魏王的属下多为寒门子,勋贵们即便想联姻,也不会拉下脸真将嫡女许配给魏王的幕僚。与其让嫡长孙女嫁个平凡的世家、勋贵子弟,还不如赌一把,让她三十年后满身荣华。

兄弟俩拿定了主意,便去和老夫人说。较之大方得体的曾孙女,老夫人更喜欢嘴甜的小孙女。她与莫鸾交情极好,险些要将莫鸾认作干女儿,见苏荫聪明伶俐,又没架子,每次来都能哄得她开怀,又觉得不如当姻亲。听见祁润寒门出身,老夫人心里头先有些不喜,听见次子将祁润夸到天上去,对祁润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不好驳儿子的面子,便乐呵呵地说:“娘见过苏四郎许多次,当真是个极好的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儿,不求多富贵闻达,只求平安喜乐。苏家与咱们交情不错,知根知底,菲娘的性子又较为活泼,让她一嫁进去就当家做主,怕会手忙脚乱,急得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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