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母的葬礼,是在一个阴雨天,辛晨曦穿着黑色的孝服,柳芷溪身着灰色大衣,胸口别了一朵白花。柳芷溪愧疚地在辛母的墓前,放了一束菊花,辛晨曦一直阴沉着脸,神色黯然,有悲伤,也有愤怒,还有对不公命运的控诉。柳芷溪起身,望了一眼辛晨曦,他却刻意地,将脸别向一旁。“辛学长,”柳芷溪的泪夺眶而出,“对不起,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辛晨曦冷漠而生硬地回复。
辛父在一旁望着他们倆,表情复杂。柳芷溪默然退到角落,心情如同这绵绵阴雨。她曾经幻想过那么多次,和爸爸相认的场景,应该是开心的、欢喜的、色彩缤纷的,可是她没有料到,真正来临,竟然是在她最恐惧的医院,竟然导致了一个无辜的人因为震惊和愤恨,而撒手人寰,竟然活生生拆散了原本完满的一家人。
初春的天,大地已经回暖,柳芷溪和辛父漫步在沿江风光带,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也满溢着说不出的亲切和温情。“爸,爸爸,”她发自肺腑地叫道,多日来辛勤的看护,已经让辛父看起来疲惫苍老,可他听见柳芷溪的声音,眼里还是激荡着莹莹光亮。
“婉晨,爸爸,对不起你,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你的童年,寄人篱下,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爸爸,怎么会呀?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把我视若己出,当成掌上明珠,他们甚至为了我,都没有要自己的孩子。他们车祸离开后,年迈的奶奶撑起了这个家,我们一老一小,无依无靠、相依为命,可是我很快乐,因为奶奶拼尽全力,给我最多的爱。”柳芷溪沉浸在回忆的漩涡里,那漩涡越来越深,拉着她的思绪往下坠落,她有一种不真实的失重感。
“你是怎么找到你妈妈的呢?”辛父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刚拿出打火机,又塞回了口袋里。“妈妈的丈夫,因为疲劳驾驶,撞倒了奶奶,奶奶临终前,嘱托他们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文阿姨,竟然是我的生母。”提到文利,柳芷溪眉头微微蹙着,她搓了搓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庞。
“婉晨,你不要害怕,你不是孤苦伶仃的孩子,你还有爸爸,还有哥哥。”辛父把手搭在她的左肩上,搂了搂她。“可是,哥哥已经生气了,他再也不想看见我”,柳芷溪尽量让自己不要哽咽。“没事的,婉晨,你辛阿姨都说了,你就是辛家的人。至于晨曦,有一天他会明白的,你是没有过错的”,辛父轻轻叹息一声。月光很干净,把清辉洒在江面,波光荡漾,一圈圈涟漪,紧锁着少女的秘密和心事,成为一个个无解的谜面。
“你妈妈,她在逼迫着你什么吗?”辛父端详着女儿清纯美丽的面庞问道,柳芷溪双眼含泪点点头,“婉晨,你的生母,嫌贫爱富,但是她也有她的苦衷,你多多理解她。”柳芷溪忽然萌生了厌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总是口口声声讨要理解,却从不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她匆匆结束了对话,想回酒店,“等等”,辛父叫住她,“婉晨,你不服从你妈妈的安排,她肯定冻结你的银行卡了”,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这个给你,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借着月色,柳芷溪看见一条鱼,从江面跃起,然后沉入水底,她摆摆手,飞也似地跑开了。“如果人间属于他们,那就给我一缕清幽的月光吧,伴着我入眠,在下一个世纪醒来”,柳芷溪的脚步坚定地奔向前方。
新的学期开始了,柳芷溪和洛橘一个假期没见,都储藏了一大堆话,想要说给对方倾听。洛橘还是一如既往地迫不及待,柳芷溪却收敛了性子,经历了难忘的寒假,她变得有城府了。或许有的时候,成熟的标志就是,不再过多地谈论未来,也不再深刻地追忆过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当下。
“芷溪,谈恋爱很甜,真的,比吃费列罗还要甜蜜”,洛橘嘻嘻笑着,眼里却无比真诚。柳芷溪望着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她的幸福,就像满溢的湖水,一圈圈向岸边流淌,滋润着夕阳中的新娘似的垂柳。
她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孩,仿佛整个世界都为她敞开大门,“小橘,你真幸运,生活于你,就是一块蜜糖。”“芷溪,你说的什么呀?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很喜欢你呢,你是被人艳羡的对象呢!”洛橘一本正经地说,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专注。“哦”,柳芷溪淡然一笑,“我的生活,也是一块蜜糖”,她说完前半句,“可是,上面爬满了苍蝇”,她便把后半句,硬生生塞回肚子里。
“芷溪,你回学校了吗?”江箫涵的微信发了过来,他换了新的头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兔。“回来了”,柳芷溪简短地回复,自从上次一起去付洪涛老家,柳芷溪发现自己对江箫涵变得有些依赖,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梗,为什么他要欺骗自己,是因为害怕自己,打他的财产的主意吗?还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他,会让他掉价?
总之,柳芷溪的心里有一个小疙瘩,而江箫涵还不曾解开这个心结,或许有一天,它会被岁月抹平,但是那时,所有的感情定然已经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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