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圭的怒火没有持续很久,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在第二天看见黎色真的带上那副耳饰,又小小生气一番。

青圭发誓,只是生气了一小下。因为姐姐之后找他解释过把礼物给黎色哥的理由,青圭表示理解,他也喜欢黎色哥。

但以此为契机,步入青春期的青圭给自己别扭的性格找到了最佳借口。

“家长会为什么要黎色去!”

“因为我更喜欢黎色哥!”

“我才是你的姐姐!你的亲姐姐!”

“那又怎么样?我只听黎色哥的!”

“你个臭小子!”

被迫卷入姐弟战争的黎色,无奈来调节两人关系。

黎色问青圭:“为什么不想让姐姐去家长会呢?”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青圭将自己的心事偷偷告诉了黎色。

小学的那场运动会,青圭不想让姐姐再经历一次。运动会也好、家长会也好,青圭都不在乎。他不想让姐姐再受到他人异样的眼光,他不想任何人取笑她的姐姐,他不想让姐姐不自在的待在一个只有她是异类的环境。

“这些地方不适合她。姐姐这么厉害的人应该在赛场上、在战场上,闪闪发光。”

青圭说:“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家人。我也想保护她。”

黎色替青圭保守了秘密,但绯色还是去了青圭的家长会。

她想要做的事,想要去的地方,谁都拦不住。

13岁的青圭在教室的后门外,隔着玻璃看教室里光景。

整齐摆放的桌椅上,坐着各型各色的大人们。他们有的大着一个啤酒肚,手放在桌面上摆弄他的车钥匙。有的烫着大波浪的卷发,画着红唇,视若无人地接着电话对接工作。有的手里领着今晚的饭菜,探出头和隔壁的人闲聊家常。有的穿着朴素的睡衣,头埋下去翻看孩子的抽屉。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家长会,只是个常规的家校沟通会议。

老师也建议家长放平心态,聊一下孩子步入初中后的身心变化。

可是青圭的姐姐,在这个随意的家长会里,穿着最得体整洁的衣服,梳着最干净的高马尾,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位置上。

一群大人里,15岁的绯色像个异类一样坐在当中,又像个异类一样认真记下老师讲的每一个注意事项。

我的姐姐,她永远是家长里的异类。

青圭只是看着,眼泪便不可控地流下来。

黎色哥说过,姐姐有时候在情感方面有点笨拙,不懂得他的别扭。

青圭却懂得,他笨拙的姐姐,在很笨拙的爱着他。

家长会结束,绯色找到了一瘸一拐的青圭。

“你这是怎么回事?”

“……打球崴到了。”

青圭没好意思说,是泪水糊眼踩空了楼梯。

绯色弯腰蹲在青圭面前,说道:“上来吧。”

“我不要!”青圭拒绝。

“我又不是背不动你,等你这样跳,天黑了才能回去。”

见青圭迟迟不上了,绯色黯然神伤道:“你这样,我想起来了你小学的亲子运动会。青圭你该不是嫌弃姐姐吧?”

“你在说什么!”

青圭无奈趴了上去。

“抓稳了。”绯色一把背起青圭,一如多年前的运动会。

姐姐的背依然很瘦,不像一只大船,却比任何一只大船都让青圭安心。

“青圭,我上次打扫的时候翻出了你以前的东西。”绯色背着青圭慢慢地走,慢慢地说:“是一个用铁盒装的糖果,都过期了。你留着给谁的?”

青圭神情紧张。“能,能有谁,当然是黎色哥。”

“什么啊。黎色骗我!”绯色愤愤不平道:“他说你是给我留的,可恶。”

瞧见绯色眼底的失落,青圭立刻改口。“没有,是我自己想吃,留着忘记了……”

别扭的青圭补上话。“你要是想吃,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但……你不是不能随便吃糖吗?万一又疼了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青圭哪里来的误解,但绯色感到很开心,笑道:“你在关心我?”

“没,没有。就顺便说一下。”青圭结巴道。

绯色低头偷笑。“你姐姐我不笨的,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就是你多喜欢我一点就好了。搞什么啊,亲姐姐比不过别人。”

“你还说你不笨……”青圭偷偷吐槽。

“不过,”绯色又说道,“我也知道的。青圭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很想有自己的房间吧。这么多年委屈你一直跟我挤在一间小宿舍里,再等等我,等我打上命运者,我们就能申请一套大房子了。”

绯色笑着畅想未来。

“青圭你喜欢看书,我再留个房间给你当书房。等我18岁后,我们就离开天梯去买个房子,买个我们自己的家。到那个时候,我们俩的梦想都能实现了吧。你成为研究生物的博士,我成为世界第一厉害的命运者。”

青圭微微顿住,无奈笑道:“你18我16,到时候我还在读高中,什么乱七八糟的博士……”

“不过……”青圭垂眸看向绯色的手,那双布满茧子的手、托举他成长的手。青圭用力肯定道:

“姐姐你可以的!你会成为命运者的!”

绯色大笑,自信道:“我当然可以!我可是养蛊院最棒的天才!”

是的,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姐姐。

青圭侧头,凝望姐姐的脸庞。她的眉梢上扬,双眸明亮炽热,胜过滚烫的夕阳。她笑着,每一寸肌肤都透露着蓬勃的生命力。她自信、骄傲、明媚,对未来无所畏惧。

记忆闪烁,像远古故障的电视机一样变成彩色条纹。

如春日暖阳的脸化作一张破碎浸湿的旧纸,惨白灰青。深陷的眼眸黯淡无光,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仿佛一具被抽干生气的尸体。

骄傲明媚的她绝望道。

“青圭,我好想死。”

铺天盖地的疼痛撕扯青圭空荡的心脏。

在昏暗的楼道底部,青圭的泪一颗颗滑落。

他凝望如今好不容易恢复的绯色,无助地哭喊:“姐姐,我不想你死。”

曾经的梦魇仿佛依旧在眼前。

青圭哀求绯色。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只有你,我真的只有你。我求求你,别去锦标赛,别丢下我。我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快死的模样。”

绯色神色错愕,她蹲下身,伸手拂去青圭的泪水。

“青圭,你听我说,不会这样的。”

青圭的泪水糊满整张脸,痛苦不已地抓住绯色,大声哭喊道:“姐姐,我害怕啊!!”

我怕你离我而去,怕我孤单一人。

青圭的哭声破碎。

“你若不在了,我该去哪里?我能去哪?我的家又在哪里?若你不在了,我真就成了孤儿了!”

青圭滚烫泪水从绯色指尖滑落,化作千万根针刺进绯色的胸膛。

延绵不绝的绞痛从心脏传来,仿佛被无数细密的牙齿噬咬,迅速蔓延全身。一阵一阵的抽痛令绯色的手指轻颤,她下意识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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