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浑说!”唐氏急道。

“小心!”江见月匆忙从他手中拦下书简,唯恐密线散落,然瞥过唐婕妤神色,闻她话语,只顿顿道,“小心……伤了手。”

安王撒开手。

江见月深吸了口气,转身陪坐一旁,“坏便坏了,不碍事,穿线引一引就好。”

时值侍者端来各色茶点,江见月胡乱推过一碟白玉糕,“阿弟尝尝。”

安王伸手抓来一块,用得很自在。

“别噎着,喝点……”江见月捧上一个汤盅,却见汤盅内汤色莹白,飘出甜沁清香,不由蹙眉问传膳的婢子,“怎是柘浆?”

安王出痘后体虚,如今不可多用鲜甜的汁水。按医官的意思,都是让用参须煮水作平素的茶水饮用,如此慢慢养着。

江见月昨日接的帖子,既要交好安王,这些功夫她原是做足的,早早叮嘱过膳房。

传膳的一个婢子跪下道,“是婢子的不是,没有将话给汤令官传清楚,膳房把参熬太浓了,恐殿下虚不受补,方才临时换的。”

“这个好喝,我就要。”安王一下夺去,仰头用下大半。

“可不许用了,晨起贪嘴都用过一盅蜜桃水了。”唐婕拦下来,呵斥了他两句。

安王不应,用得畅快。

一旁的江见月笑靥温和,歉声去了一趟偏殿更衣。回来后,又命婢子们陆续添茶奉点,闲话家常。

唐婕妤见其殷勤,并无追究书册的损坏,心下满意。

江见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心中时不时想起书卷只得勉励维持笑意,直到听其说到“你父皇为你阿弟择了苏御史为老师……”

苏御史。

江见月面上笑容僵了僵,想起为母亲守灵期间,有一回江怀懋问她想住在哪处殿中。她说了石渠阁处的偏殿,缘故是读书方便,不懂也方便询问师父。

江怀懋却笑道,“你读的书原就多了,再多亦无用。再者,一个公主哪能随便见外臣!”

江见月有些执拗,“儿臣想读书。”

江怀懋便又道,“女儿家读太多书,杂乱心神。给你寻个师傅,学学女工刺绣,静静心。”

母亲灵前的香即将熄灭,江见月上前续香,低声道,“阿母也很支持儿臣读书,以前就寝时阿母都让儿臣读书给她听,儿臣还给阿弟读了许多书。”

“你阿母就是太纵着你!”江怀懋叹了口气,“以后阿翁说了算!”

……

“那些个书、你阿弟小,以后会好好护着的,断不敢如此。”唐婕妤把话引入正题,“你和苏御史熟,劳他担待。”

苏彦出使凉州时,因襄助平西而声名大噪。后宅妇人也听得他名声,却又闻是个读书的文人,上承名士,下受门生。对于后者原没有太大的触动,但是如今到了皇城之中,儿子成了皇子,方知得一大儒教养的重要性,幸得天子择其为师,唐氏自当慎重,方提前给儿子补窟窿。

“师父治学严谨,却也温和,做他的弟子乃荣幸之至,阿弟只要勤勉好学,便一切都好。”江见月眉眼低垂,突然就很怀念在抱素楼的日子。

唐婕妤闻言心下稍安。又略坐了一会,午膳时辰将至,道是要回宫同陛下共用,遂起身离开。

江见月依礼送他们至府门外,瞭望西头的抱素楼,未几回身修理书籍。这一日,从日上中天到夕阳残照,补出的不过寥寥。

她跽坐在席上,捶了捶发酸的腰身,接过阿灿端来的降烧汤药。

白日里,她精神尚可,胃中尚能忍受,多来都是夜间发作厉害,疼痛难忍。

她吹凉药,慢慢饮下。

心中依旧惶恐,今日是十月初十,入住的第九日。

按她前头打探到的消息,十月十二是苏志钦七周年忌日,苏彦自然会过了这日再归,洛州距此也有十余日的路程,也就是她至少需再等半月。

可是她不能这般空等,坐以待毙,且得想想法子以防万一。

如此思虑间,守卫匆匆而来,身侧竟引着一位黄门。

“陛下有旨,命端清公主即刻进宫。”黄门打着拂尘,“另有府中汤令官,并今日给安王殿下侍膳者,一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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