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小徒弟可以支使,胡百药只能亲自去熬了药,喂李芒娘喝下后,又为她施针。
没一会儿,李芒娘悠悠转醒,眼皮轻轻掀开,甚至还坐了起来。
“娘,娘,你饿不饿......”李芒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馒头来,他随身都带着干粮,就怕娘忽然想吃。
“芒儿,你爹呢?”李芒娘说完,紧蹙眉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爹被我杀了......”
李芒已经见过许多遍了,娘每次清醒的时候都是这样,紧接着就要发病。
胡百药立刻上前,加了一针。
见娘没有像往常般发病,李芒扑到她腿边,忙道,“娘,不怪你,不怪你,是爹让你拔的,他太疼了,都怪那管家踢了咱家的牛,还将牛骗走杀了,都怪他,不怪你们,娘,县令大人已经将他们都杀了,爹的仇已经报了,娘......”
“已经报了?”李芒娘呆呆地问道。
“是的,娘,他们已经死了,不怪你,跟你没关系,”李芒抱着她,不停地重复道。
“芒儿,你爹怎么样了?”
“爹…爹他……”李芒支支吾吾不敢说,眼泪扑簌簌地流。
“你爹性子软,总受人欺负,若不是我替他出头,不知日子过成什么样呢?如今他死了,在下头估计也撑不起来,芒儿,你像娘,从小打架没输过,你爹不行,娘得去帮着点他,你自己要好好的,知道吗?”
李芒吓坏了,“娘…你别做傻事……”
“芒儿,我的芒儿,娘对不起你,他们都瞧不起我和你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让他们都瞧瞧,李大旺的儿子多厉害,是不是?”
“娘,你别丢下我……”
乔小平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害怕道,“婶子,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你是……”李芒娘盯着她的脸,“我记得你,你是左家庄乔大山的闺女,去镇上念书的那个女娃娃。你爹是好的,大旺活着的时候总说,就你爹不曾瞧不起他,也从没有开过他的玩笑。”
不知道为什么,乔小平的眼泪直直地淌了出来,“婶子……”
她对眼前这个妇人的印象多是害怕。因为她十分高壮,又总是凶着一张脸,村民们都说她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拿刀砍人。是以,小平往常见了她都是绕着走。
李芒死死地箍着他娘的腰,痛苦道,“娘,不行,娘,你不能丢下我,咱们一块好好活着。”
李芒娘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发,宠溺道,“好好好,娘陪着你就是,咱们回家吧,去坟上看看你爹。”
待李芒松开手,她一头冲向旁边的柱子。
这可一旁站着的胡百药吓了一跳,他的医馆不是没死过人,可这自寻短见的,还是头一回。
他连忙上前查看,良久,起身道,“节哀!”
李芒和乔小平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这完全超出了两个孩子的认知和接受能力。
待胡百药走出去,李芒才如梦初醒般扑过去,哭喊道,“娘……”
小平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害怕,没有安慰,耳边是李芒的哭喊声,心里是莫大的无奈与哀泣。
为什么?
沈县令明明主持公道了,为什么他们一家还是到了这般田地?
究竟要如何大家才能好好活着?
胡百药去拿了一块白布过来,待李芒情绪稳定些,递给他,轻轻道,“孩子,回去路上给你娘盖上。她一心求死,强留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谢谢,谢谢胡大夫。”
“不必谢我,我只会治病,却没有救人的本事,并没有帮到你什么,”胡百药说完,走到乔小平旁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丫头,丫头,吓到了?”
“啊?”乔小平这才回过神来,“没…没……”
“这是你的金锁,我没帮上忙,自然不好收你的报酬,”胡百药在这镇上许多年,看的病多是头疼脑热,甚少涉及到生死大病,更何况是这般凄惨的自戕之事,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乔小平也不顾得李芒会不会知道,木木地收下金锁,套在脖子上。
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胡百药忍不住道,“我给你开一副宁心安神的药吧!”
“不必了,谢谢胡大夫,”乔小平摇了摇头,见李芒正抱着他娘往外走,她赶紧抱起床上的被褥跑过去,帮忙铺在板车上。
待将李芒娘安置好,乔小平颤抖着声线道,“李芒,对不住,都怪我擅作主张,非让你来医馆......”
李芒回过头盯着她脖子上的金佛吊坠,缓缓道,“我当初没有怪赵大人,如今更不会怪你。”
许是他身体壮实,耳目也较常人聪明,进门之前乔小平同大夫说的话,他悉数听见。天寒地冻,人情也冷淡,故而更显得她这份情谊珍重。
乔小平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李芒一家。
赵大人是为了保护她家的稻子才伤了大旺叔,因这稻子,爹爹做了官得了赏还有了俸禄,而李芒家的牛死了爹爹去世了娘亲也去世了。
她和娘都很想做些什么帮帮他们,娘介绍看仓库的活计给李芒,她也愿意押下自己的小金吊坠,可最终,她们还是什么忙也没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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