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和琅嬅赶到的时候,钟粹宫里已经是一片哭声,宫人们跪在地上,有默默垂泪的,也有大声痛哭的。

走进寝殿,绿筠躺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张枯黄瘦削的脸,海兰坐在脚踏上,握着绿筠的手,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弘历喃喃道:“纯妃的病怎么这么急,竟然让朕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海兰游魂似的,此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来行礼道:“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琅嬅颔首道:“免礼。”

弘历和琅嬅又去看床上的绿筠,绿筠双眼紧闭,表情看着倒是安详。海兰低头道:“皇上,纯妃去得快,没有受苦……”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那句“没有痛苦”说出来,简直要将她的心肝脾肺肾全部搅碎了。纯姐姐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再也看不到她疼爱的孩子们了,而海兰,永远失去了她珍视的纯姐姐。

她们互相陪伴了整整十年。海兰初来钟粹宫的时候,是绿筠宽慰她陪伴她,等到她有了永琪,也是绿筠陪着她待产。她们俩早已不是朋友,而是家人,是彼此的依靠。

如今绿筠撒手去了,留海兰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海兰多想也跟着纯姐姐一起去了,可她还有永琪,还要帮绿筠照顾她的三个孩子。最重要的是,绿筠的仇她还没有报。

对于绿筠的死,大家都感到格外的悲痛。绿筠为人和善热心,从不为难下人,若是姐妹们有了困难,她也是能帮就帮。这样一个人,却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真是叫人感到惋惜。

琅嬅只觉得心里像坠着块石头似的,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弘历道:“皇上,斯人已逝,还是赶紧给纯妃装殓吧。”

弘历闭了闭眼,语气难掩悲痛,道:“追谥纯妃为纯慧皇贵妃,丧仪的一切用度皆按照皇贵妃标准来办。”

他默然了片刻,继续道:“让永璋从撷芳殿里出来,来看看他的额娘吧。”

*

绿筠的骤然薨逝让紫禁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些曾经受过绿筠恩惠的宫人和妃嫔,纷纷到了钟粹宫里来祭奠。

永璋自然是最为悲痛的,他没想到当初被弘历训斥的那一晚,竟然就是他和额娘最后一次相见。等他再次见到额娘,额娘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看着年幼的弟弟永瑢和妹妹三公主,突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悲怆来。他一边磕头一边哭道:“额娘,儿臣不孝,都是儿臣不懂事,让您担忧……都是儿臣的错……”

海兰站在一旁看着永璋,眼角还有点点泪痕。这些天来,她真是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如今反倒没有了眼泪,只余下了麻木的痛苦和彻骨的仇恨。

“三阿哥,纯姐姐到最后都还挂念着你,”海兰语气很沉重,“你日后可要争气啊。不该说的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永璋无比自责,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犯错,额娘又怎么会生病。我不应该带着八弟去骑马,不应该和皇阿玛说那样的话……”说罢,他放声大哭起来。

“你确实不应该带着八阿哥去骑马,不过,你说错话一事,错的不全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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