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风澈一直跟在姬听雪身边。
她虽然只是被临时托孤,但对姜临很好,细心照料几乎是视如己出。
直到姜临有一天不小心受伤了。
小小的血口破开,姜临捧着手指地找到姬听雪,还没等委屈,却被她吓得连哭也忘了。
风澈不明白为何她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表情就变得那么沉重震惊,死死地盯着姜临,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不哭不哭,很快就好了。”
伤口被她用咒法抹平,姜临很快就到一边去玩了,玩累了就开始睡觉,然而姬听雪整整一个晚上都枯坐在姜临旁边,目光沉沉。
“为什么万年难一遇的‘往生咒’被你遇到了……有那么多人没有这个诅咒,姬家获利万年,凭什么苦的是你?若岚,你真的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流亡的生活并不安稳,她带着姜临再次搬迁,这次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她刚一落脚,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翻看储物袋里的书简。直到她掏空了储物袋,每天夜里都要跑出去,回来就继续捧着新的书简看。
她似乎做的事情越来越危险,回来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但这种高强度消耗的日子持续了半年,终于有一天,她展开书简,欣喜若狂地站起来。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攥紧书简:“姬家自古以来的诅咒又如何,只要我付出代价,你总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姜临见她看过来,扬起小脸朝着她一笑,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娘亲……”
姬听雪摸着他的脑袋,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叫我一声娘亲,就不要怪我剥离你的先天剑骨……姜疏怀不可能让兄长的遗孤同样是先天剑骨,我别无选择。”
她咬咬牙,拽开了姜临:“从今天起,泡药浴,学咒法,我要倾尽毕生所学,教你如何自保。”
姜临被她拉开,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姬听雪盯着他懵懂的眼神,冷了一会脸,转头的瞬间,又落下泪来。
泡药浴是为了强行剥离剑骨,本就是极端痛苦的事,而姜临的痛觉似乎天生要比正常人强上不少,他刚一进去就已经满头大汗,挣扎着就要起来。
姬若岚面无表情地把他按下去,根本不管姜临撕心裂肺的尖叫:“我知道你疼,但是若你不练,余生都要承受剥皮抽骨的痛苦。”
她似乎从一位慈母变成了姜临的仇人,不停歇地让姜临练咒法、泡药浴,姜临每次疼昏过去,就会被她立刻喊醒,起来继续。
她嘴上说着最狠毒的话,姜临一旦反抗就说要把他杀掉扔到乱葬岗,等姜临偃旗息鼓乖乖听话,她再上去逼他继续学咒法,几乎是以揠苗助长的方式在催生姜临的进步。
姜临再也不敢亲近她,甚至在她扬起手的时候下意识地发抖。她每次冷冷地看着,说“害怕就对了”,却在半夜姜临睡过去的时候,一边流着泪,一边轻轻地用咒法抹平他的伤口。
姜临后来不再反抗,对她言听计从,像是已经适应了这些苦不堪言的日子。
直到这一年,姜临九岁。
姬听雪教完了全部咒法,而姜临早就失去了孩童的天真,过于沉默寡言,像是一潭死水。
她将一块玉佩递给姜临:“你拿着它去找姜疏怀,姜家要找你,我不要你了。”
风澈这些年看过无数次,她领着姜临躲避姜家和姬家的追缴,谁知她教了姜临那么久的咒法,不是准备将姜临送到姬家求和,却打算让姜临回姜家。
她眼里含着泪,话却是冷的,别过头不看姜临:“我快死了,也早就受够你了,待在这儿脏了我的轮回路,有多远滚多远!”
风澈皱了皱眉,她分明生机蓬勃,无病无灾,怎么就说自己要死了?虽然这么久,看她虐待姜临,他恨透了这个女人,却也听她念叨“时间不多了,你要学会自保”的时候,怀疑她有太多不得不做的苦衷。
姜临表情终于有一丝动容,到底是朝夕相伴的养母,即使整日虐待,他听到死亡这个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刚想问什么,就被姬听雪一袖子迷晕了。
姬听雪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他的脸,像是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一个熟悉的影子。
过了良久,她开始大哭,呜呜咽咽地说着话,风澈只勉强听清了一些:“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还是输了,注定看不到他长大……”
随后,她抬指开始描画咒法。
风澈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咒法刻画过程,将自己的血肉一丝一丝地抽离出来,化作一道道符文,注入到姜临的灵府,最后用整个灵魂,作为咒法的最后一道封口。
她只剩下一副骨头,碎裂在地面,灵魂却在最后一刻,回身再次画了一道咒法。
“忘了我的好,你只需要恨我……”她低声叹息,点在姜临眉心,随后整个灵魂死寂下来。
风澈看不懂那道咒法的效用,但姜临醒过来时,愣怔地看着手里的玉佩,却懒得分半个眼神给地上那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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