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安尝试着走几步。
总算恢复如初了。
她扶起裙裾,小跑到祁不砚那里,没对他有所隐瞒,心情极复杂地说出了自己的新猜测。
祁不砚耐心地听贺岁安说完,撩起她落到脸颊的碎发,别到小巧的耳朵后面,并未说别的,只道:“你明天也遮眼跟我出去。”
他昨晚便猜到了贺岁安说的这个可能性,果然如此呢。
祁不砚很平静。
贺岁安应下。
祁不砚动手给贺岁安解丝绦,他已经熟练到闭眼都能替她解掉丝绦了:“好了,休息吧。”
她爬回床。
他也曲膝上了床。
贺岁安侧身躺着,面向祁不砚:“我睡不着。”
“那便同我说话。”祁不砚也侧过身躺着,长发倾泻到软枕、被褥之上,单手撑住半张脸。
她朝祁不砚挪过去,抱住他:“不,你今晚得好好休息。”
祁不砚轻笑。
贺岁安闻他身上的暖香,听他的心跳,似安心了点,随后闭眼,双手不曾从祁不砚腰间挪开,像一把锁,而他心甘情愿被上锁。
可祁不砚也有个要求,那就是贺岁安这把锁不许松开。
*
次日清晨,他们起得比往日要早不知道多少,只因今天是落颜公主远嫁南凉国的日子,祁不砚倒是不急的,急的是贺岁安。
她太怕今日会出意外了。
祁不砚慢条斯理地往自己发间系贺岁安的小铃铛银饰。
一根辫子系她的,一根辫子系他的,循环往复,把所有细辫子都系完了,一放开这些细辫子,它们又分散到其他披散的长发里。
贺岁安不用祁不砚叫自己,拿起靛青色绸带就往眼睛上绑,他像前两日那样牵贺岁安出去。
他们双双踏过院中雪,如成婚当日双双踏过地上红布。
经过昨晚的事,祁不砚愈发坚定在今日杀了刘衍后,也结束自己和贺岁安的性命的决心。她并不知此事,他不会告诉贺岁安的。
因为他是个自私的人。
能得到想要的就好了,祁不砚最擅长不择手段。
偏偏贺岁安不清楚他今日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还絮絮叨叨地说等他们今晚回来要吃顿灌浆馒头,她似坚信他们都能活着回来。
贺岁安还在说。
其实她就是太不安了,想通过不停说话来缓解。
祁不砚站住了脚,看蒙住了双眼的贺岁安,她只露出额头与下半张脸,他脑海里却能迅速又准确地浮现贺岁安的完整容貌。
他抬起手,隔空地碰她。
“怎么停下了?”
贺岁安发现祁不砚不往前走,不由得出声询问。
“你这里有雪,我想弄掉。”祁不砚拂去她发间的雪花,再合拢贺岁安微微敞开的衣领,不让寒风灌进去,她这个人太怕冷了。
*
公主远嫁的日子,整个长安同喜,到处皆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不少人一早守在通往城门的道上想亲眼看公主出嫁的场面。
恰逢端敬帝身体不适,便由庆王爷刘衍替之相送公主出城。
落颜公主是从皇宫里出嫁,还没到长安大街,此刻仍在宫中,今日宫门大开,身穿大红官服的朝臣分别站在殿外两侧,恭送她。
雍容华贵的皇后立于台阶上,紧紧地握住落颜的手,十分的不舍,好生叮嘱她几句,还让知墨仔细照顾公主,莫要受委屈。
她们旁边是刘衍。
刘衍平静地看着她们。
落颜感受到他的目光,无动于衷,对皇后笑:“母后,您放心,阿颜岂会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可是有仇必报之人呢。”
皇后之前还怕落颜对这桩婚事不满,也怕落颜觉得大周是在以牺牲她来换取和平,心有不平。
见落颜用撒娇的语气朝自己说话,皇后不由安心了些。
她也是真心怜爱此女的。
哪怕她们不是亲生母女,但终归养了这么多年,该有的感情还是有的,皇后也很喜欢落颜这个女儿,舍不得是真舍不得。
可联姻事关大周与南凉国的友好往来,身为皇后自当以国事为重,即使再不舍,也同意了端敬帝的提议,让落颜和南凉国联姻。
因为南凉国指名道姓要落颜,不要他们再封的新公主。
养在端敬帝、皇后膝下多年的公主,跟为了应付联姻而新封的公主相比,哪个更好,南凉国是知道的,他们才不想被随意对待。
皇后抚摸过落颜的脸,柔声道:“万事小心。”
刘衍看向无边的天际。
落颜颔首。
她道:“母后也要保重身体,您腿脚不好,天一冷便会疼,这些天又一直在下雪,得注意。”
皇后欣慰,用帕子拭了拭湿润眼角,目送落颜下台阶。
落颜的嫁衣如血色彼岸花,在长长的台阶绽放开,裙摆随走动而拂动,拖过地上的雪花,她目不斜视往前看,刘衍在一旁陪同。
等落颜下了台阶,行至宽阔的宫道,各位大臣向她弯腰行礼,齐声道:“臣等恭送公主。”
谢温峤排在中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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