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回忆着久远前记忆:“都那么久了啊,那时我还年轻,比现在的你还年轻呢……阿泽,你做得太好,好到我不需要做什么,谢家,就已经有足够的荣耀了。”

“那以后呢?”萧君泽陪着他,“你不想么?”

“不想了。”谢澜微笑,“我已经能做到能做的,剩下的,便看他们自己了,你也说了,没有什么,能千秋万代。”

萧君泽看着屋檐,轻声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谢澜有些高兴:“说得真好,阿泽,你可知,我这些年,跟在你身边,看着天下越来越繁华,总觉得有些虚幻,但是如今快走了,却觉得这些都真了起来。”

他的语速不急不徐,连身子都坐了起来:“你看院子里那里护工,右边的那几个少年,都是天监子,你知道么?”

“那是什么?”

“就是你刚刚继位的年号,那时,你免役赈灾,许多本来会被溺死的小孩,便因此活了下来,”谢澜看着窗外,“这十几年来,南朝的户籍增加了三十余万户,比永嘉年间,还要多。”

“交广江州之地,为了种植甘蔗,在群山之中开垦了二十余万顷土地,更不必说南边的诸岛,可能还要十几年才能有清楚的户籍。”

“南海百越,纷纷前来朝贡,愿意进入您的麾下,东岛诸夷,主动来投,只为海运之利……”

“我真想多活十年,看着你统一天下,海晏河清。”

谢澜有些不舍地看着陛下那完美的侧脸。

“有些可惜,但也没有遗憾。”谢澜眉眼间都是绚灿烂,“我等到一位名君,何其有幸,追随左右……”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微不可闻。

萧君泽在他身边坐了许久,将披风解开,给他披上。

回到南朝,首先要彻查的便是这次以瘟疫传播为阴谋的士族。

萧君泽没有从证据来入手,而是寻找到最早在爆发天花前提前撤走的几家士族。

世族没有几个是干净的,只是他们身上有“八议”制度护身,属于“大罪必议,小罪必赦”,但萧君泽反正也没打算在南朝推行法制,所以做为帝王,他说大罪,那就是大罪,没有什么人可以反驳。

而在重罚之下,这些侨族并不是那么团结,很快便开始自己寻找出路。

这次出手的是以王氏一族为主导的青州侨族,他们中有一位沉迷于医术丹药的子弟,曾在魏知善手下求学,于是想到了这个办法,然后买通了药房的工人。

工人并不懂得什么传染之说,只是按要求做了。

选这个办法,主要是因为魏大夫的药大多是给其它士族用的,想要激起士族的众怒,从而反对这次土断。

萧君泽这次没有一点手软,凡是参与此事的贵族,一律剥夺官位、没收家产,主犯处以极刑,家族流放岭南。

一连数日,菜市口都血流成河,连魏知善都不敢提一声把死囚交给她的事情。

有这些人的杀鸡儆猴,萧衍原本以为会极难推行的土断一时间居然很顺利地就推动了。

尤其是建康城附近的土地,他们反对得那么强烈,就是因为当年王家南下主导了东晋的建立,在建康城周围圈占了大量土地,如今王家骤然倒塌,这些土地当然也就空了出来。

萧君泽倒没有直接分发下去,在他眼里,这些靠近城市周围的土地,将来都是妥妥地规划用地,迟早要征用的,现在分发下去,等拆迁时,可就麻烦了。

只是,没有了各家侨族阻止,萧君泽赫然发现,他的民望不但没有下降,还又上升了一波。

而先前瘟疫的造成的巨大传言,萧君泽决定来一场大规模的卫生知识宣传活动。

反正南朝他不准备长久持有,那就趁着最后多搞点事呗。

萧君泽找来萧衍。

“来,看看这个。”萧君泽拿出一套宣传图册,用的是板印,形式像连环画,写明了寄生虫、天花、血吸虫、疟疾等瘟疫的传播方式,以及一些简单的卫生知识,比如饭前洗手。

萧衍不由道:“这个,不是大夫学习用的书么?”

萧君泽淡定道:“现在不是了,我决定要把宣传此书成绩,与一年内,官员的考核挂钩……”

萧衍顿时色变:“陛下冷静!”

他都能想象,那些人为了升官,会搞出多少强行推行的事来。

无为而治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么多事情呢?

萧君泽冷笑一声:“不止呢,我还要在各郡县修筑州学,设立学官,找些历阳书院的士子,都给我当学官去,这些也要和升官考核。”

萧衍感觉额头突突直跳:“你这样做了,国库如何开支?”

那样是会把整个国库掏空的!

萧君泽挑眉,漫不经心地道:“那又如何,这国库不用光,到时你想留给崔曜么?”

萧衍沉默一瞬后,神情便严肃而认真起来,他虔诚道:“陛下,您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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