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陈方舟趴在方向盘许久,闻到汽油的味道。
他晕头转向地起来,从额角流下大片湿漉漉的血痕。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宝宝!”陈方舟猛地惊醒,回过头去看,看见杨侑然趴在儿童座椅上,正昏迷不醒。
他急忙下车:“宝宝!”
肇事车辆已经逃逸,车从中间被撞得有些凹进去——
陈方舟动作急切而狼狈地把杨侑然抱下车,注意到他流血不止的眼睛,白嫩的小脸满是脏污。
“喂,120……”陈方舟语无伦次,把杨侑然平放在地上,不敢动他,他满眼是泪,撑着自己鲜血淋漓的额头,“出车祸了,你们,麻烦你们快来……快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响彻高速路。
……
鲜红的救护车停在路边。
一旁还有一辆银灰色的日系车,车头被撞扁了。
闪烁的救护车红色灯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医护人员打开车门,从后座抱下来一个小孩,然后从驾驶座,抬下来一个成年男人。
急救员低头闻了闻:“他喝了酒,联系派出所,车牌号是川axxxxxx。”
警察也很快来了,从医生这里拿到了醉驾人的钱包和手机,再从车牌号定位到醉驾者的身份。
“陶广丰,路段没有监控,有撞击痕迹,但没有被撞击。他老婆叫杨雪,查下她的电话,通知她过来。”警察扭头望向急救室里推车过去的一个小朋友,说,“她的丈夫和小孩受伤了。”
派出所给杨雪打电话的时候,她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一个小时前她和丈夫打了一架,他把烫发用的药水浇在了她的脸上,掐得她快窒息,最后力量悬殊,她因为无法搏斗而晕了过去。
她接到电话,大脑一片空白:“是、陶广丰,是我丈夫,你说什么,小孩……小孩怎么样?”
“警官我马上过来,求求你们一定要让医生救我的孩子!”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人到医院,她撞到医生,医生皱眉看着她身上的伤问她:“你怎么了,要去急救室吗?被家暴了吗?带身份证没有?”
杨雪仓惶地摇头:“不是,孩子,我小孩……车祸,”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他叫杨侑然,他才三岁!他刚刚出了车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警察过来了,找到她:“你是杨雪。”
“对,我是,我的孩子,孩子他……”她张望着,眼睛里已经没了光,全是泪水。
警察:“让医生跟你说吧,等下要你配合做个笔录,你丈夫涉嫌醉驾和肇事逃逸。”
医生让杨雪:“这边说话。你的小孩现在情况……比你丈夫好一点,你丈夫他正在……”
杨雪打断:“不用说他,说孩子,孩子,他在哪?”
医生:“在手术室,需要您签一下字,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车祸导致了眼球被刺穿,造成了眼部组织的严重损伤。无法通过常规手术进行修复……我们建议进行眼球摘除手术。这种手术是为了保护孩子的整体健康和避免感染等严重后果而必要的。手术过程中,我们将会谨慎处理伤口,确保最大程度地减少任何可能的并发症。您能接受吗?”
杨雪没有管丈夫。
一整夜,她一直在等儿子出来,头上做了包扎处理。护士看见她脖颈的掐痕,说:“是手术室里的那人对你做的吗?警察在这里,你可以告诉他们。”
“谢谢你,没用的……我报过警。”她说。
警方来调节一下,口头警告一下,就会离开。
这个过程她经历过很多次,已经放弃报警了,杨雪只想要孩子活下来,醒过来。
深夜,那帮她包扎的护士又过来了,用有些怜悯的眼光,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你丈夫在手术室里大出血了,可能醒不过来了。”
她麻木地坐在长椅上说:“谢谢你,我儿子还有多久出来?”
“因为患者年纪比较小,这个手术比较困难,医生正在尽力,请您耐心等待。”护士给她拿了医院的盒饭。
杨雪露出一个勉强而感激的笑,她身上很脏、也很刺鼻,充斥着药水的味道,还有血污,头发凌乱得像疯婆子,就这副模样,在医院做了笔录。
警察问她:“你丈夫喝了酒,开车出去,你没有阻拦他吗?”
她绝望而憎恨地说:“我当时晕过去了,如果我没有晕,死也不会让他带着儿子出去的。我就应该和他鱼死网破的,我为什么要一忍再忍呢?”
警察露出有些同情的表情来。
说:“你丈夫可能肇事逃逸了,目前还没有人报警,等他醒来,可能面临赔偿和刑事责任。”
她说:“随便吧,只要我儿子能醒来就好。”
凌晨五点半,天蒙蒙亮,杨侑然被送出手术室,他年纪还小,脸上戴着绷带,脸因为失血而肿胀,皮肤颜色红得很深,到处都是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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