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而再、再而三,灵印每一次破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才骤然起身,“漆饮光。”

她一共在他身上就留了七枚灵印,标记了七支翎羽,在密阴山时取了一支,现在只剩六支落有灵印的翎羽。

就在方才,短短的片刻时间里,就有五枚灵印破碎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沈丹熹心浮气躁,转身想要踏出画壁,就在这时,一声清越的鸟鸣由远而近,一团明亮的烈火从半空落下。

火光之中有振翅之音,火星飞溅向四面八方,一只青羽鸾鸟浑身缀着烈火走到她面前,仰头嘶鸣片刻,从腹中吐出一朵明亮的火焰来。

这是沈丹熹第三次从这只鸾鸟口中接过神火,前两次她一心只想着如何掌控这团神火,如何催逼火焰熔炼五色石,并没有留意到当火焰从鸾鸟口中吐出时,顺着鸾鸟尖锐的鸟喙滴落在焰中的鲜血。

血珠落入火中,顷刻便湮灭无踪,火焰愈发炽烈了一些。

沈丹熹顺着鸾鸟滴血的鸟喙往上看去,对上鸾鸟柔和的眼眸,壁画雕琢的这只鸾鸟线条实在简单,没有多少细节,以至于直到此时沈丹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只鸾鸟可能是谁。

她没有见过羽山凰主的真身,但见过她的人,第一次是在那一座人间的城池,刚破壳的孔雀险些吞了一城之人,被她与沈瑱擒下后,凤凰二主前来请罪。

沈瑱按照她的意思,向凤凰二主表示,要将漆饮光带回昆仑教化,那位脾气火爆的凤君当即便皱眉瞪眼,火冒三丈。

是凰主思索过后,点头同意了将漆饮光送入昆仑。

后来,凰主也常来昆仑看望他,每次都会携带许多礼物送与沈丹熹,以感谢她对漆饮光的关照。

凰主和漆饮光的性子完全不同,明明是一只火性鸟,却温柔得像是一捧水做的,沈丹熹从这只鸾鸟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和凰主身上一样柔和的力量。

她明白劫钟的另一响应在谁身上了,也明白漆饮光现在在哪里了,想要重新修补天幕那塌陷的一角,便需要有人为她取来新的神火。

沈丹熹捧着手中火,定了定神,她应该相信漆饮光,相信他会同这只鸾鸟一样,为她衔来神火,她只需要用心地完成她的任务就可。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在东海之上,绵延千里,天上地下都是一样的昏暗无光,比起狂浪不休的海面,天上的云层反而安宁一些。

天庭派遣来东海寻找五色石的天官们全都无计可施。

虽有诸神以神力封天,但天幕塌陷的一角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往外扩大,天道失序的后果越发严重,东海上的封印也越来越薄弱,被镇压在海底的蛮兽力量日益强盛,天道对它们的束缚之力已如纸一样,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破开。

可就是这样如纸一样薄弱的封印,偏偏就这般苟延残喘地覆盖在东海之上,却始终不曾彻底破开。

海兽持续不断的沉鸣声穿透厚重的鳌龟头颅,传递入水晶宫内,从最初的兴奋到如今已经完全陷入癫狂,镇压的力量减弱,却又始终无法真正获得自由的感觉更加令人疯狂。

浮璋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从鳌龟口中出来,离开东海,上了天庭。

不知是不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天帝陛下已经算到了他的到来,浮璋从步入天门之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凌霄殿。

天帝金身法相镇守在塌天之地,真身亦离不开凌霄殿,他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穿透皮囊一眼便看破了他的真容。

按照天理,上一代龙神死,下一代龙神生,浮璋死去的时候,蓬莱岛龙渊之中就该有一枚新的龙蛋复苏,可这么多时日过去,那龙渊谷中一枚枚龙蛋还如顽石一般林立,没有任何一颗有复苏的迹象,天帝便知,这位下界的龙君还没有死了。

东海下镇压的海族,唯有曾经的四海之神鳌龟还残余有避开他的神力探寻的能力,天帝问道:“浮璋,你终于肯走出东海,离开鳌龟的庇护了?”

浮璋双手平举,郑重地俯身行了一礼,态度还如往日一般恭敬,回道:“陛下神机妙算,当已知晓下神的来意。”

天帝道:“你有何诉求,直说便是。”

浮璋静默了片刻,便也如实述明了自己的请求,他道:“海族当年追随堕神,的确有罪,但若非我族四海之神断四足助女娲撑起四极,世间也难有安宁,功德在当时虽难以抵消全部罪罚,但我族被镇压东海至今,已数万年,也该到刑期结束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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