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泽笙离开大概一周后,秦禹苍就收到了签过字的离婚协议。夏泽笙三个字很俊秀,比之前多了几分锐利。

“……不签字吗?”何甄和钟文彬一直在他身边,正在聊他去自首提交证据的事。

听到这个话,秦禹苍抬头看了何甄一眼,面无表情地把那个离婚协议锁在了办公室抽屉里。

“以后不准给夏夏提供这些法律服务。”他对何甄说。

“我是个律师。你是我客户,夏泽笙是我朋友。”何甄道,“虽然他现在没钱支付我的费用,但是……我怎么帮朋友,秦老板管不着吧?”

秦禹苍沉默片刻,问钟文彬:“……他在深圳那边,怎么样?”

“在水贝找了份工作。”钟文彬道,“听说很辛苦。”

“听说?”

“对,他老板是你的熟人,还是九霄珠宝的渠道商。”钟文彬说,“叫胡磊,说是你们在缅甸见过,你认识吗?”

秦禹苍略微放下心来:“认识……那就好。有熟人总是会稳妥一点。”

“胡磊让问问你,需不需要特殊照顾下。做打工仔很苦的,工资按时薪给,要做柜台能有点销售提成。拣货的话按打包单给奖金哦,打包一单几毛钱。”

秦禹苍不由自主坐直了背,抓着扶手半天,最后才说:“不用。他离开,就是觉得我干涉得太多。我不能再插手了,夏夏知道了会生气的。”

钟文彬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啊,好奇怪呢,不知道怎么地觉得憋得慌。”

何甄也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现在就出发去警察局。我已经提前和那边沟通过了,争取宽大处理。”

秦禹苍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何甄道:“我们这就出发。”

时间比他想象得要久。

得益于之前秦禹苍准备的材料的完善,再配合上多方面的调查搜证,钻星号事故重新定性,夏晗与秦勇作为主要嫌疑人,大概在八月底便被限制自由,开始了针对性的调查。

只是媒体有其滞后性,中间利益相关的经纪公司和泰和集团又一直压着新闻没有爆出来。

一直到十二月初,夏晗及秦勇被刑事拘留。这件事才纸里包不住火,终于闹得众人皆知。

得益于何甄的专业度和多次周旋,他没有成为秦骥谋杀案的从犯,而被定性为窝藏、包庇罪犯,并有自首立功表现。

实际上,就在下午,何甄交了保释金后把他带出来。

“我沟通完的最后结果可能判半年缓期一年执行。你之前已经在里面待了几个月了,再加上缓期一年,至少是大体自由的。”何甄对他说,“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没有做到无罪,抱歉。”

“已经很好了。”秦禹苍对他说。

何甄把他送回了二沙岛的别墅便离开了。

别墅一直有请菲佣打扫卫生,即便是秦禹苍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依旧一尘不染,和他离开……和夏泽笙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可秦禹苍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空洞冷清。

廊厅的鞋柜里还有夏泽笙穿过的鞋。

门口还挂着他平时喜欢的那条领带。

杂物筐里有一只带着痕迹的腕表。

西厨中岛上的那只咖啡杯是他的爱物。

屋子里没有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味。

秦禹苍穿着五个月前进局子的那件短袖,走在暗淡下来的房间里,他抬头眺望,恍惚中,还以为远处停机坪那边会有人雀跃地走过来,扑向他的怀抱,向他诉说第一天去骐骥的兴奋和局促。

之前他一直在拘留所里,房间里挤满了犯事儿了进来的人,于是夏泽笙的离别似乎还好,还能忍耐。他甚至有时候会忘记夏泽笙已经离他而去,他产生了一种切实的幻觉,似乎夏泽笙……似乎他的爱人还在这里,一如既往、无怨无悔地等他归来。

可是当他走在这偌大的别墅里,才清醒地意识到。

他的夏夏……不要他了。

离开了。

一直没有回来过。

天色暗了下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悲伤的思念在黑暗中滋生,像是会传染,顺着暗淡的天色就沾染上了他的皮肤,他的呼吸,他的肺、他的身体各个器官,以至于直抵他的思维……

浑身都因孤单而痛苦起来。

每一个器官都变得不和谐。

肺无法呼吸。

胃紧张地抽搐。

心似乎被这份思念缠住了,连跳动都变得难过。

思维变得混乱浮夸,一会儿觉得夏泽笙离开了也无所谓,一会儿又恍惚以为他还在家里。

他的脚步变得迟缓沉重,像是深陷沼泽,艰难蹒跚。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扶住楼梯的扶手。

接着他看到了二楼转角,那个小圆桌,那扇半开的窗户……还有那个没有插花的,孤零零的花瓶。

他像是这个花瓶似的,被曾经真爱它的主人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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