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有意思的事,前面三样确实算得上,但后面那些又是什么?所以说年轻人感兴趣的事,他理解不了,前半句话能够让他逗留人间,后半句话,则让他有了现在就想离开的冲动。
太傅转头瞥了她一眼,“人间繁华,对殿下来说就是那些鸡毛蒜皮吗?”
宜鸾说是,也不是,“我是女子,想过上阵杀敌,无奈现实不允许。就算生在帝王家,没什么建树,将来不过是个有身份的妇人而已。妇人囿于内宅,操心丈夫操心孩子,整日听的都是家长里短,这就是人生啊。我现在唯一能为自己争取的,就是留在砻城,找个不错的驸马,活到寿终正寝。”说着问太傅,“学生这点追求,不过分吧?”
太傅有些嫌弃,但又指不出错谬,只得点了点头。
“可是驸马难找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不要顺便再游说太傅两句?宜鸾察言观色一番,真诚地说,“老师,孤身一人很艰难的,要不然还是还俗吧!看看学生,无父无母无人依靠,虽说是个长公主,但运气不怎么好,空有头衔没有实权,活得寄人篱下,很希望出去自立门户。既然如此,老师何不考虑考虑?反正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加上你我又被困在这白石峰上,出去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倒不如顺其自然,坐实传言,如此对谁都有交代,学生也不必因为流言蜚语嫁不出去了,这不是很好吗?”
所以说世事轮转,总会有出其不意的妙事发生。孤男寡女被困于此,对宜鸾来说就是最大的好事。求这第二次婚,倒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反正就是顺嘴一提罢了,万一太傅忽然想通了呢。
当然,她所期望的事照旧没有发生,太傅那三贞九烈的模样是不可逆转了,摆出恩师的威严,淡淡拿眼风一瞥她,就吓得她赶紧转悠开了,边转边嘀咕:“哎呀,到底他们什么时候才来救我们呀,我想家里的被褥,还有沙嬷嬷做的豆沙团子了。”
太傅很乐观,“快了。”
快了,这一等,又等了两个时辰。
好在太傅不单会打雁,还会打兔子,宜鸾懒得追问为什么会有兔子蹦上崖顶了,烤熟了吃就是了,先填饱肚子要紧。等吃完,她悄悄上太傅猎取食物的地方探查了一番,要不是那里空空如也,她简直要以为有个无形的伙房,随时供人取食呢。
受困的时间实在难熬,就算有太傅陪伴,她也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好在营救的人赶在日正当空的时候到了,但架起索桥不太现实,唯一能让他们脱困的方式,就是系上绳子,从崖壁顺下去。
宜鸾一听这个计划,顿时腿脚发软,忙摆手,“不行不行,我畏高,我不敢。”
背着大捆绳索的奚官甲尽力劝说,“殿下,没有第二条路了,您也不想冻死在白石峰上吧!”
她当然不想,但也得考虑自身的情况,苦着脸道:“我身为长公主,端庄大方,几时也没有悬在崖壁上过。”
但眼下不是情况有变吗。奚官乙只好央求太傅,“大人,您劝劝长公主殿下吧。”
太傅转头望了望对岸,“这白石峰不是平地而起,山体与道观的基座相连,离地面也就十六七丈。殿下大胆些,臣在上面拽着你,必定能够平安落地的。”
宜鸾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不行,我惜命,不敢冒这个险。”
毕竟走了大运才从渤海国回来,就这么死在玉泉山,那不是太冤枉了吗。
两名奚官愁眉苦脸望着太傅,“要不大人与殿下一同下去吧。那颗松树长得粗壮,吊住两个人不成问题。”
太傅很为难,宜鸾倒是来了兴致,“若是有老师在,我就不害怕了。”
事到如今,只能一搏了。太傅动手把她和自己拴在一起,趁着天色尚早,得赶紧从这孤峰上下去。
不过拴在一起,说实话很有些不便,宜鸾居然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来。
蹒跚地翻下了峰顶,也需要手脚配合,一点点降落。两个人贴得太紧,混乱中总有意外情况发生,碰着了,磕着了,蹭着了……
宜鸾红着脸捂住胸,“大虽不大,有还是有的。”
这下太傅也涨红了脸,低低叱道:“闭嘴!”
宜鸾只好委屈地咬住了唇。
悬在绝壁上,往下一看头晕眼花,人简直要晕过去了。太傅发现她打颤,便让她闭上眼,结果视线阻断,其他的感官便空前灵敏,太傅不时与她有些接触,因为腰被捆绑在一起,避也避不开。
宜鸾十分不解,“大冷的天,老师还带扇子?”边说边扭腰。
太傅已经有了敲晕她的冲动,终于抬手在她眼前一抹,宜鸾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人在金马殿躺着,咸嬷嬷见她睁眼,惊奇道:“殿下终于醒了,这一睡,睡了好半天。”
宜鸾撑身坐起来,“我怎么躺在床上了?这就到家了吗?”
咸嬷嬷失笑,“睡觉不躺在床上,躺在哪里合适?”
她又迷糊了,“太傅呢?他不曾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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