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对她蹭车,没有什么好脸色,“殿下不是应该提前让人预备妥当吗。”

宜鸾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早就吩咐了,可谁也没想到,临出门的时候车辖丢了。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只好来麻烦老师……反正顺路嘛,老师不会生气吧?”

就算生气,有用吗?太傅显然无话可说,微沉了下肩,调整好自己的坐姿,便再也不管她了。

宜鸾呢,只要和太傅同乘被大家看见就行了。倒也没有其他的诉求,她一路老老实实坐着,只顾偏身朝外张望,看街市上人来人往——西陵这些年边关战事不断,但京师重地,繁华照旧。

她是深宫中的女孩子,如果没有和亲这件事,实在不太关心国家政务,只知道五国打来打去,西陵最大的死敌是渤海国,但与别国诸如上吴、大朔还有后应,偶尔也会起兵戈。

街道上一个穿着甲胄的武将走过,她脱口问太傅:“为什么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女子只配相夫教子吗?”

太傅到底是太傅,他没有对她的想法感到讶异,“臣从来不觉得,女子上阵杀敌有什么不可。若说不可,大概就是行军不便吧,千百年来战场上纵横来去的都是男子,没有专为女子设立的营地。将领治军再严明,难以彻底驯服人心,军中人多事杂,女子在军中的境地,会比沙场死战难得多。”

宜鸾叹了口气,其实她宁愿出生入死战一战,也不愿意靠着出卖婚姻求得苟且。当然,雄心是有的,不去回忆长途跋涉就一病不起这个经历,她简直觉得自己在女子之中天下无敌。

自己回魂的这半个月来,渐渐安逸了,渤海国对她造成的伤害也减淡了几分。但她心里还是很急,生怕台阁什么时候出奏议,相王又去鼓动太后,要把她送出去。

调头看看太傅,他眼观鼻鼻观心,在朝做官的,鲜少有他这样的。

宜鸾上辈子,确实从来没有和他套过近乎,主要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派去和亲。交情这种事,须得一点一滴积累,真到了死到临头再去央求别人,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老师,学生拜在老师门下两年了,您看学生这个人,怎么样?”她靦着脸,不管好坏,打算加重太傅对她的印象。

宽敞的车舆一角供着一只封闭的炭炉,炉上有银质茶吊,她斟了一杯茶,捧到太傅面前,抿出一个甜笑,“老师喝茶。”

喝了她的茶,是不是就得说好话?太傅勉强接过茶盏,并没有喝,“殿下要听真话?”

宜鸾心道假话你也不愿意说啊,便诚挚地点头,“学生只听真话。”

太傅果然一点没客气,“顽劣散漫,资质不佳,再读十年,也成不了大器。”

宜鸾的心一下子落进了地心里,“啊,老师,学生有这么差吗?”

太傅看了她一眼,“不过殿下有一桩好。”

宜鸾萎靡的精神又振奋了下,“什么好?”

“运气好。”太傅凉凉道,“不用参加科考,也不用凭才学挣功名。年满二十就能走出华光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宜鸾很失望,不就是说她凭借身份吗,这也不是什么好话呀……

不行,这种坏印象必须想办法扭转,她决定和太傅推心置腹一番,便道:“老师,其实学生也想好生读书,奈何学问不配合我,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学生读书不行,但礼、乐、射、御都还不错,少师可以给学生作证。”

所以太傅对她也没有太多要求,“君子六艺,殿下通了四艺,何不再加一艺,至少把字练好,这点不难吧?”

想起自己的字,宜鸾有些汗颜,下笔毫无风骨,最多只能算工整,想必太傅已经忍耐许久了。她这个人的长处,就是善于吸取教训,忙道:“学生听老师的,明天起就开始练字,练好了送给老师过目。”

太傅知道她没什么定力,因此不抱太大希望,她这么一说,他也就随意点了点头。

马车穿街过巷,不多久就进了吉昌里。相王所谓的“小小王府”,实在是自谦了,明明气焰嚣张地占了半个里坊,就连门前的场地,也修建得宽阔平坦。

府里的人,头一天就知道有贵客临门,因此车还没停稳,家令就奔了出来,嘴里热闹地招呼着:“长公主殿下,太傅大人,小人有礼了。”

把人请下马车,赶紧往门内引,先行一步的小厮早就进去报信了,还没进门槛,相王就迎了出来。

这回不像在德阳殿时候的剑拔弩张,而是亲切地唤起了小字,相王拱手说:“弥逊,等你半日了,快请进。”

对宜鸾的招呼是顺带的,这份捧高踩低也太明显了。没有受到礼遇的人会记仇,所以相王要和太傅寒暄,她就出言催促,“王叔,我此来是为了向堂姐致歉,她人不出面,难道还卧着床吗?”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