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是咒储君死,就算殿下不介意,事后太子妃清算总账起来,那?可大事不妙!
要是人家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为了互相给?对方个台阶下下,把责任全推到他一个听?命行事的?医官身上,他岂不是要老命呜呼?
医工忙摇头,说不行,绝对不行。
这时,安置完行辕中?诸位女史率卫的?师暄妍,回到了寝房中?。
她步履匆匆,迈过门槛,拨得湘帘作响。
那?声音一起,太子殿下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了。
医工老脸沧桑,望见太子妃清减苍白的?容颜,讷讷难言。
忍了半晌,年长的?医工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来:“太子殿下……不大好了。”
他这句话?刚落地,少女的?脸上顿时失去了全部的?血色,惨白一片。
医工别过脸去,为了不露馅儿,把牙关咬得发酸,忍得实在辛苦。
可都?下了这一剂狠药了,太子妃却毫无动静,好像太子殿下说的?也确实是。
对殿下的?同?情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不禁悲从?中?来,演绎得更是入木三分。
“殿下被一剑穿胸,这剑正好刺在殿下的?心脉上……臣无能,不敢替殿下包扎,殿下怕是……”
话?没?说完师暄妍已经一把抢上前来,挤走了他榻前的?位置。
少女惶急地抓住了宁烟屿的?手?腕,紧紧合握住,唯恐掌心下那?人从?指头缝间溜走一般,“宁恪。”
她颤抖着抚过男人紧闭的?眉目,指尖自宁烟屿的?眉骨间一寸寸描摹过,内心的?戚哀漫过了胸膛,情到深处,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花沿着脸庞簌簌地坠落。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不说一声,就躺在这里……”
她好后悔。
早知道,她不该让他离开行辕。
她就该,将他关在行辕,不准他踏出半步!
前日里还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面前,在马车中?那?般恶劣地欺负着她的?人,现在却失去了意识,血肉模糊地躺在她的?面前。
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华、华大夫呢,你不能救治殿下,就去请华大夫!快去!”
师暄妍忽然想起来,这京中?医术最好的?,舍华叔景其谁?
这医工不行,就换最好的?来,她不相信,长安城内没?有能救治宁恪的?医工。
她朝那?无用的?医工道:“殿下不能有闪失,不然,我一定拿你是问!”
她说这话?,不过是怕这医工惫懒,不肯尽快去请华叔景罢了。
可她几乎很少对人这样疾言厉色,向来都?是和风细雨的?,医工在行辕伺候了一个月,对行辕下人对太子妃“温良淑德”的?赞誉很是认同?,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妃发过狠。
可见太子妃是真着急了,“救不活”殿下,她真会拿他重惩。
医工呆了一呆,被师暄妍双眸一瞪,霎时醒过神,暗叹了一声“殿下好福气”,便匆忙地应下了,转身就去请华叔景。
请华叔景只?是做做样子,医工出了寝房就直奔庖厨去了,跟了殿下一路,他委实是饿了。
至于请华叔景,那?不行。
恩师早已是耄耋之年,谁年纪一大把的?时候不想颐养天?年呐,总这么玩命地赶路毕竟对身体不好。
殿下在忠敬坊遇刺,虽说也曾受伤,但以殿下的?勇武,不过是因事发突然,遇敌人突施冷箭,导致手?臂被箭镞擦出了一条血口而已。
那?伤浅得很,就连箭头涂抹的?毒都?没?渗到血液里头去。
几个刺客也被殿下一剑一个,了结得干干净净。
早在回行辕之前,医工就已经为殿下包扎完毕了,殿下还嫌那?血流得太少,不够装出一副“血淋淋”的?惨样来。
师暄妍的?心里空空荡荡,凉风鼓入,吹得心头一片瑟瑟荒凉。
她还攥着宁烟屿的?手?,泪水不绝地沿着脸蛋往下淌落。
“宁恪,你只?是在吓我,在吓唬我对不对?你别这样,我会害怕的?……”
她恳求着,哽咽地将脸颊埋入他满是血的?掌心,颤抖的?嗓音,瓮瓮地沿着指缝飘过来。
似羽毛,刮过男人的?耳朵。
他睁开了眸。
就着昏惨惨的?灯光,看着少女战栗的?如纸一般轻薄的?背影。
乌丝迤逦,被火烛照出浮光,宛如珍贵的?绸缎,垂落在手?背上,是温滑柔腻的?触觉。
他看着她,瞳仁里晃着烛火,闪灼着柔情脉脉。
师般般,够了。
已经足够了。
原来我之所求如此简单,你将我放在心上,为我喜悦,为我忧愁,纵使情无山高海深,可我知道了,便够了。
他正要将手?掌贴向她的?鬓丝,勾住她鬓边的?鸦发,为她拨亮视线,告知她,他已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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