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听到了并没有说什么,月嫂支派她越发大胆。

小阮幸只是讨好地笑着,一边努力完成学校的课业,一边下课后开始学习更多的照顾婴儿和孕妈的方法。

只是她的努力并没有被人看在眼里。

许是月嫂说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妈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连续熬夜带孩子让她心烦气躁,她语气极差的责怪小阮幸,“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说自己会干活,会照顾弟弟吗?怎么都是只会说不会做?”

她是光鲜亮丽的城里人,时代也不停的在进步。

小阮幸在厂里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月嫂,尿不湿,爽身粉,婴儿擦脸油等等这些东西。

她无措的攥着衣角,低头道:“对不起,妈妈,我会学的。”

可妈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从来没有养过小婴儿的妈妈在四十岁的年纪过上了焦头烂额的生活。

期中考试过后,小阮幸的成绩下滑了很多,老师严厉的让她通知家长到学校来。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告诉了妈妈。

妈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我没空去,你要是再给我找麻烦,就别在这儿住了,把你送老家去。”

小阮幸沉默着退出房间。

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房子也没那么大。

根本就容不下小小的她。

月嫂终于下户了,小阮幸没来得及喘口气。

当天晚上,妈妈和爸爸在房间里商量。

“老公,我一个人实在带不了孩子,他太闹腾了,每天晚上都哭,我想让我妈来。”

“你妈来了住哪儿?咱们家就两室一厅,前头因为月嫂跟你住一个房间,我都已经睡了一个月的沙发了,腰酸背痛的,别难为我了。”

“你住小幸那屋呗,再说了,孩子晚上闹腾,也影响你休息,你白天没精神怎么上班啊。”

“小幸都快十岁了,我怎么跟她住?”

“就……送回老家一段时间呗,等小凡懂事了,再接回来。”

“哎,也行吧,这可是你说的。”

两小时四十三分的绿皮火车,加上四个小时的中巴客车。

小阮幸背着自己的书包,和两身换洗衣服,到了这个连路都没有修好的村子里。

她转学进入了镇上的小学,每天要早起走四十五分钟的路。

爷爷是个不修边幅的老汉,他自己一个人住,家里面到处乱糟糟的,接了小阮幸回去后,他满不在乎的道:“自己找地方坐吧。”

他从不生火做饭,灶房都已经结满了蜘蛛网,院中的地上长满了杂草,每天晃晃悠悠的出去抽烟,吹牛,打牌,吃饱喝足的回来,扔给小阮幸两个冷馍馍。

旁人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儿子,在城里赚大钱,虽然基本不怎么回来,却每年都给他打钱让老头衣食无忧。

小阮幸抿着唇,难以启齿的说道:“爷爷,我想住校。”

“住呗,跟我说干什么。”

“每学期要交四百五十块的住宿费和九百块伙食费。”

“你爹没给你钱吗?”老汉怔了一下。

小阮幸沉默。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给过她钱,她上学时连一分零花钱都没有,她没有吃过零食喝过碳酸饮料,没有去过游乐场,没有买过玩具。

她有时候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拥有一切,但最后总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经很幸福了,你要学会知足。

她知道爸爸妈妈对她已经很好了,不能要求太多。

但是现在,没有钱,让她面对这个陌生的老汉开口时,她觉得很难堪。

自己像是一个乞讨的乞丐。

如果当初没有去福利院,没有被爸爸妈妈收养,一直在街上流浪乞讨,或许她现在就不会这么难为情了。

老汉烦躁的挠了挠头。

她最终还是如愿住校了。

她沉默着在学校里面读书,考取了一个又一个一百分,但没有人再关心她的成绩如何。

她很少回爷爷那里,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就用帮别人写作业的方式换取去对方家里玩的机会,顺便蹭一顿饭,很多孩子都很乐意,他们的家长得知自己的孩子和学校里的第一名是好朋友,也很热情的欢迎小阮幸去他们家。

爸爸妈妈也仿佛把她忘了,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

六年级的时候,她来了例假。

血染红了校服裤子,她的脸色和脑袋一样,都是一片空白。

新来的生活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他有些尴尬的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回家问妈妈。

她鬼使神差的,回了爷爷那儿。

屋里没有人,想必是出去打牌了,小阮幸打开水龙头,洗自己的校服裤子。

老汉哼着曲儿进屋,看到小阮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又看到盆里淡淡的红色,问道:“跟人睡了?”

小阮幸呼吸一滞。

十二岁的小阮幸已经明白这是这么意思。

她知道这个爷爷说话非常粗俗,但他每年都为她交了住宿费和伙食费,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但听到这句话她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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