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很是简短,简而言之就这么一句话罢了,我不知道燕云天有没有做好要夺位的准备。
但我想,萧昱既然说要立我为后,自然是准备妥当了。
半月后。
某个天气有些阴沉的早晨,萧昱在大朝会上,提了要立我为后的事情。
话才刚刚起了一个头,朝臣们就纷纷站起来反对了。
“燕氏乃是漠北的和亲公主,又不是大妃所生,此等身份如何能够册立为皇后!?”
“燕氏非我中原人士,乃是异族!这些年漠北王厉兵秣马,到底想做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岂能立他的女儿为皇后!?”
诸如此类的话,还算是温柔的。
甚至有些言官已经站出来,指着萧昱的鼻子咒骂道:“昏君!色令智昏,我看你是被那燕氏的美貌迷得神志不清了!”
“肃静!”
魏公公站在萧昱身侧,一扬手里的长鞭,底下站着的大臣们这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帘子后面,盛装打扮,格外妖艳美丽的我,拖曳着长长的裙摆,走了出来,看向某一位刚刚指责过萧昱的朝臣。
“这位大人,这话可就错了。”
我言笑晏晏,走到萧昱的龙椅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朝文武,缓缓说道:“本宫的娘亲,乃是燕州人士。”
“燕州在中原东北,当年若非燕州城破,娘亲被人带走,又送给本宫父王,本宫实则也是燕州的大户人家出身。”
“我娘乃是官宦之女,外祖父是燕州知府,那也是正四品的大官儿,城破那日,外祖父带着府衙卫兵冒死守城,最后战死沙场。”
“本宫一家为大周效命,几位舅舅全部战死,只留娘亲一个女眷。敢问燕州城破那一日,诸位大人又在哪里呢?”
“你们若如此忠君爱国,当初为何没能保住燕州?不是你们,本宫又何至于是这样的甚是!?”
若非这一场浩劫,我娘自然也该嫁入大户人家,自然我家是名门清流,怎的到了他们的嘴里,成了这个样子?
我看着底下一个个的人,只觉得想笑。
他们都是京官儿,出身京城的不少,来自地方上的也有,可要说经历过二十几年前那场浩劫的,也是有一些的。
燕云十六州丢掉之时,京城人心惶惶,甚至出现了官员出逃的情况。
要不是张不为的父亲平定了叛乱,说不定燕云天那个时候就已经入主中原了,而我则是中原的正统公主。
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
提及陈年旧事,以及我的家世,这些人都选择了沉默。
我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燕云十六州丢失以后,当年那里的官员们大多都被漠北将士们给杀了,家眷里,男人自然成了战俘,女子则是被掳走,大多下场凄惨。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连追封都做不到。
我的外祖父,一生为了大周,到头来拼死守城,却落得一个儿子死绝,女儿也被掳走的下场。
他什么都没得到。
要不是我嫁给了萧昱,萧昱几番辗转帮我想了办法,重新修了我外祖家的宗祠,他们连一丝一毫的香火都享受不到。
“怎么?没话说了?”
看他们不吭声,我冷冷地笑了笑。
因为妆容的缘故,我想此刻他们看到的我的笑容,一定是妖艳而又美丽的。
良久。
一位御史忍不住说道:“燕贵妃出身是可怜,可皇上也已经帮你的外祖家重修了宗祠,如此也算对你家的抚恤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外祖家!你的父亲,漠北王,他狼子野心,朝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若立你为后,恐怕他的野心会更大!”
呵呵!
我要的就是他野心更大!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却无法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回头去看萧昱。
他对我点了点头,心领神会,说道:“诸位,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在意。同时,除此以外,朕会立燕氏之子为太子。”
“半月后立后大典之时,太子也会一并册封,退朝!”
萧昱说完,转身要走。
就在这个时候,王尚书终于是忍不住了,站出来言辞激烈的想要阻止萧昱。
然而。
萧昱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尚书,淡淡道:“王尚书屡屡忤逆朕的意思,实在是令朕不喜。”
“传庭杖,朕要给他一百个板子!”
一百个板子!
年过五旬的王尚书一听,眼皮一翻,已经晕了过去。
一百个板子。
养尊处优的王尚书是不可能挨得下去的,等待着他的,只可能是死亡。
“皇上!”
有人想要站出来为王尚书求情,然而萧昱却说,求情者与王尚书同罪!
如此一来,没人再敢继续说什么了,纷纷互望一眼,都低下了头,默默叹息着。
如预料中的一样。
王尚书这样一把年纪了,是受不了这么多的庭杖的,甚至五十下还没到呢,他就已经气息奄奄了。
看着他这样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坚持不下去的了,便抬回了王府。
当天晚上,王尚书就咽气了,王家彻底乱了,正如那时候的张家一样,底下乌泱泱的一群人,争家产的争家产,还有通房卷了银子跑路的。
自然这些,对于整个局势而言,无伤大雅。
这件事我早就预料到了,也知道后来萧昱下旨,将王尚书手里的一部分事情交到了沈清河的手里。
沈清河自四年前因为和我之间的事情被传开以后,被连累了一阵子,之后他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赢得了部分人的认可。
但因为他出身的缘故,这些人哪怕认可了他的能力,对他的身世也是极为诟病的,无人愿意相信他,除了萧昱。
他,成了一个孤臣。
孤臣,这对皇帝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好的存在,因为孤臣不会结党营私,他想要在朝中走得远,能够依靠的人只有皇帝!
而他越是位高权重,朝中人对他和我的非议也是越多的。
这回,萧昱因为想要立我为后,甚至不惜以儆效尤杀了王尚书,还把权势交给沈清河以后,朝中和民间的议论声就更多了。
“前朝杨氏兄妹得玄宗信任,一人为贵妃,一人为宰相,而后节度使叛乱,正是杨氏兄妹的过错,也因为此事,前朝国力由盛而衰,更是有着百年的波折和动荡。”
“难不成如今我朝,又要重演杨氏兄妹的祸事了吗!?皇上,皇上他,实在是被迷惑成了一个昏君呀!”
这样的议论声终于也传到了后宫里来。
久不理朝政的太后闻听此事,也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去找了萧昱。
“你这是误国!哀家放任你宠爱燕氏,绝不是要你这样做的!”
太后坐不住了。
她斥责着萧昱,全然忘记了早前二人达成的心照不宣的共识。
然而,萧昱面对这样的太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母后放心,朕的心里有数。孙姑姑,母后累了,带她回去休息吧。”
“萧昱,萧昱!”
太后还在咆哮,可惜已经无用了。
看着太后走远,我停下了正在帮萧昱磨墨的手,叹息一声,道:“再过五日,燕云天就要到京城了呢。”
“五日时间……三郎,我的立后典礼,是不是完不成了?”
萧昱眼神深深,他本来在看太后的背影,听见我问回过神来,怔了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不过,不打紧。这次不成,下回再帮你补一个就是。”
“……”
闻言,我默了默,觉得有些委屈,埋怨地看他一眼,喃喃道:“补一个?那能一样么?罢了罢了。”
“反正三郎心里,我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因为立后的事情,民间、前朝和后宫里,几乎人人都把我给骂成什么似的了。”
“你是不知道,今个儿就连一向少出门的敏妃也跑到我宫里来了,问三郎你是不是要真的立我为后。”
“她惊觉此事不成,还想去见你,要不是她宫里的人跑来跟她说,小公主又有些不舒服,她回去了,恐怕都跑到乾元宫里来了呢。”
自然,不只是敏妃,就连一向与我交好的温妃都是心有疑虑,这几日与我都疏远了几分。
她说,她总觉得我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但我无法控制燕云天的野心,要我和皇上多多小心。
她还认为,萧昱再怎么,也不会很荒唐。
就是王尚书的事情一出,她也拿不准萧昱的心思了,成日里显得有些忧虑,看见我和萧昱时总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察觉出了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最后只是沉默着,沉默着,等待事情发展。
“燕瑰月呀。”
这时候,萧昱忽然抱住了我,他的声音变得深沉,说道:“这一次,其实我与你都是一场豪赌。”
“我虽有信心,但因为有了你,我也有了软肋。若是……若是到了那种时候,我会让沈清河护佑你逃走,你要跟他走,知道吗?”
!?
闻言我大惊,不可思议地稍稍推开了一些他的怀抱,看着他。
然而,我很快就被他再次重新抱住了。
他温热的唇瓣覆盖上我的唇,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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