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的女人,约莫五十出头,头发斑白很随意地扎起,显得有些凌乱。

乍看上去是个不修边幅的农村女人。

她双目无神,略显呆滞,行尸走肉般坐下来随后点了个馄饨,连许毅然坐在对面都浑然不觉。

身上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市场边上讨吃的苍蝇最喜欢,围绕在其周边不断飞舞,嗡嗡作响。

她并未驱赶,似乎习惯这种共存的生态,也不嫌肮脏和烦人。

“荣姨,还记得我吗?家里没煮饭在这里吃啊。”

许毅然噙着微笑,压低声音轻轻询问。

瞳孔慢慢聚焦起来,女人僵硬抬起头看向对面,男人的身影倒映在眼眸里,干燥结痂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报以微笑,却猛然意识到什么,抖动起来。

“许....许同学,你也在这里吃馄饨。”

“是啊,没有煮饭,飞鹏一家三口回县里,家里只有我一个懒得动手。”

她下意识地想起身,远离眼前男人,硬是遏制住冲动,尴尬地用干涸粗糙声音解释。

她是老师成水源的遗孀,成飞鹏、成洁的妈妈。

看着女人躲闪的眼神,有意逃避的态度,许毅然明悟她情绪的来源。

过年时家中意外频发,相守白头的丈夫喝下百草枯自杀,儿子被抓捕后来释放引起身边亲朋的非议,警察告知女儿犯事秘密关押生死不知,一家人更是失踪了无音讯。

家庭变故彻底压垮这位弱不禁风的女人!

“荣姨,恕我直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许毅然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女人,试图从她的微表情上读出一些信息。

“老师为什么自杀,成洁为什么被秘密逮捕,小学里挖出庞辉副校长的尸骨.......”

“二十多年前那个连续下大雨的夏天,难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吗?毕竟,你们是一家人!”

荣姨瞳孔剧震,局促不安的慌乱,结巴说:“我....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家里遭到厄难已经够难受了,请你别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说话很客气,态度很强硬,听起来却有些软,底气不足。

许毅然笑容有点假,宛若未闻地自顾自说:“你可以否认,也可以把秘密藏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我也可以告诉你,警察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去证明什么,即便有,老师死了,成洁因别的事被捕,大概这辈子都无法走出监狱。”

“或许你略有耳闻,外面有传言说老师是当着我的面喝下农药。”

“如今我可以当面告诉你,是的,没错,我是看着老师喝下农药!”

荣姨职业病的手剧烈颤了一下,抖动不停,难以遏制。

意识到女人心理防线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她当然有听说过外面的传闻,也问过警察却得不到答案。

“老师心里藏着太多秘密,我也很懊恼悔恨,如果当时早点意识到他的不妥,状态失常,我有足够的时间提前阻止,避免惨案的发生!”

“一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我所承受的痛,不比你们小!”

许毅然动情说:“他承受太多,背负太多。”

“他宁愿死,也不把秘密透露出来,带入了黄土,我不理解他的做法,也不赞同他的行为。”

“执拗的坚持,是毁掉别人家庭的原罪。”

“我很负责任告诉你,老师临死前是解脱的,那种......从没有过的开心!”

“他过得很压抑吗?不,他在外人看来,这辈子是成功的,年少走上重要的岗位,意气风发,一度成为让人羡慕的对象。”

“我知道荣姨你也曾经为自己的丈夫,而感到自豪,或许不是曾经,现在你是否会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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