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数辆黑色轿车从机场出发,匀速朝市内行进。

裴行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阮绾刚发来的照片。

她捧起一大碗红彤彤的酸辣粉,笑得眉眼弯弯,整齐的贝齿和笑容一样亮得晃眼。

愉悦的表情让裴行舟也跟着泛起柔软的笑意。

“小馋猫……”

裴行舟低声的自喃刚落音,他的小馋猫又发来一句:奶奶的酸辣粉好好吃!这个技能你有get吗?!

胸腔低低振动几下,他噙着笑容回复:放心。

不过几秒,阮绾立即回复他:那等你回来给我做一次呗,我要亲口验证你是否得到了奶奶的真传!

裴行舟再度点开她的照片,将她灿烂的笑容细细看了几遍,一字一字编辑好郑重的回复:好,我会尽快回来。

至少,别错过了她的生日才好……

过了一会儿,裴行舟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阮绾没说其他的,只给他发了一个波妞和欢欢喜喜齐堆堆眨着眼睛卖萌的表情包。

杜尤坐在他身边,瞥了眼他短暂柔和的表情,感慨道:“果然双向奔赴才是爱情的真谛啊……”

裴行舟收起手机,顺带也收起脸上的柔和,瞥了杜尤一眼,“你单箭头不也成功了?”

杜尤嘴角抽了抽,“要真是我一个人单箭头,我跟小星还能成?她只是傻了点,开窍晚而已……”

要说单箭头,这位大哥你才是单向坚持了好些年好吧……

不过,剩下这句话杜尤没敢说出口,正在腹诽,听到裴行舟问他:“运安的面部扫描对比结果出来了吗?”

杜尤立马收起嬉闹的态度:“目前瑞金高层中并未发现与他面部匹配度高的人物,小五正在加紧排查。”

“时间紧迫,让小五抓紧。”

“那……”杜尤咽了咽口水,试探问道,“可以让利耕小帮一下吗?”

裴行舟转头盯着他心虚的表情,转而像是认命一般收回视线:“利耕帮的忙还少么?问我之前他应该就在行动了吧。”

“呵……呵呵……”杜尤尴尬的笑着,“反正都是我们都属于一家子的,帮几个忙也很正常……只要我们不说,破军他们也不知道的……”

“一家子……”裴行舟也扯起嘴角,“你们倒是会占便宜。我看帮忙的不止利耕一个人吧。”

在裴行舟审视的目光下,杜尤笑得比哭还难堪,额间已经渗出冷汗,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

裴行舟收回视线,将手支在扶手上揉着太阳穴叹道:“在某些方面,如果你嫂子能跟小星综合一下就好了。”

这句话杜尤听懂了,他颇为认同地点头:“嫂子有时候真的是聪明得过分了……探查神经简直敏锐得不像话……”

裴行舟沉默,心里暗自思量,好像有意无意泄露的信息有点多了……

他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懊恼,伸手抚着额头,用手掌掩盖了眼底的笑意。

阳光穿透裴宅的琉璃窗,七彩的光零星洒落在一片苍白的肌肤上,红绿蓝黄各种彩色在那块天然调色盘上拼凑出光怪陆离的美。

彩色的侧影稍微动了动,许是在那个位置待了太久,微末的灼烧感让裴允之举起手臂挡在了额前,棕色的瞳孔里撒满了异色的光。

“爱德华,她稳定下来了吗?”

爱德华将他一头红棕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蓝绿色的眼睛眨了又眨。

“允,你确定要这样吗?你母亲的精神世界已经很脆弱了,你的那个方案她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裴允之透过手指的缝隙,望向七色的琉璃窗,声音理智到近乎冷漠:“承受得住当然更好,就算承受不住……于她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爱德华耸了耸肩,“你这到底是救赎还是惩罚?”

裴允之收回视线,看着在桌上的《安娜·卡列尼娜》,他声音低了几分:“‘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已经尽力在不幸中去为她创造那一点幸福了。”

“你们兄弟还真是……”爱德华顿了顿“一样又极其不一样……”

沉默一瞬,爱德华转身朝他挥了挥手:“再给我半个小时,我先让她暂时稳定下来。”

爱德华转身离开房间。

“我哪能跟他比?况且,他应该是这个家里最幸运的那个了……”

低不可闻地自语之后,裴允之拿起桌上的药片,面无表情吞了下去。

听到细微的声响,裴允之偏头看向房门外。

裴弘业的僵着手指,竭力握着扶手上的把手,操控着轮椅来到门口。

这几天没有谢凌晴的照料,裴弘业的脸色泛起了青白,冒头的胡茬也有些花白,额前搭着丝丝缕缕油腻的发丝。

他微微抽搐着身体,转头死死盯着裴允之。

“找我有事?”

裴弘业嘴里发出了嘶哑的“啊啊”声,他的左手剧烈的颤抖着伸向裴允之的方向,那只手还没伸直,一个小巧的怀表从他手心滑落,跌在地上。

裴允之看了眼怀表里娇柔的笑容,起身走到门口。

裴弘业身上的酸臭味飘进鼻腔,裴允之表情不变,捡起怀表放回裴弘业手中,问:“想去见她?”

裴弘业眼里闪着光,他脖颈抽动,激动地点头。

“是了,差点忘了,明天就是那丫头的生日了……”裴允之视线落在他手心里的怀表上,“明天也是她的忌日啊……”

裴弘业的手指蜷缩着勾住手边的衣袖,“啊啊”的声音似是恳求。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想见到你吗?”

嘶哑的声音戛然而止,卷曲的手指从裴允之衣袖上滑落,裴弘业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他小心捧着手心里的怀表,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一颗又一颗浑浊的泪砸在他不停抖动的双手上。

“要说这个家最不幸的人,你应该算一个吧……”

裴允之推起他的轮椅,将他送回他的房间。

佣人正躺在铺着貂绒的贵妃榻上玩手机,鼻尖嗅到裴弘业身上难闻的酸臭味,她头也不回的骂道:“你说你个废物在外面呆着不好吗?跑进来干什么?!臭死人了!你说像你这种活着都费劲儿的……”

裴弘业依旧垂着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佣人这样对待。

裴允之蹙起眉,打断了佣人的咒骂:“活着都费劲儿的什么?”

佣人余光触及裴允之微凉的视线,心里一紧,立即跪在他面前开始求饶:“对不起!大公子!我……”

裴允之没有耐心听她聒噪:“修恩,换个人来。”

身形矫健的外国男人走进房门,一个利落的手刀劈晕了哭嚷的佣人,将她拖了出去。

片刻后,另一位佣人走进房间。

“照顾好他。”

“好的,大公子。”

佣人恭敬地朝裴允之回应之后拿起湿纸巾走到裴弘业身前,开始细心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涕泪。

裴弘业并无任何反应,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怔怔盯着手心里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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