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燕公子莺公子,本宫何时见过……”

姜清璃又揉着太阳穴开始装醉,双眼一阖就避开了阮青黛的视线,“醉得头晕,什么都不记得了……”

阮青黛咬了咬牙。

直到此刻,看见姜清璃的反应,她才终于意识到,姜屿已经对晏闻昭动了杀念,下定决心要处置他,什么罪名都无关紧要。

可今日之事皆因她而起,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之人被牵连?!他这般心高气傲的人,若被断手黥面,莫说仕途,便是人生都毁了……

“还等什么?!”

姜屿阴恻恻地扫了一眼那些侍卫。

“等等!”

阮青黛闭了闭眼,心一横,如赴死般大义凛然地伏地跪拜,嗓音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殿下恕罪。是臣女心悦晏公子,特意引他来湖心岛相会,与他无干。”

霎时间,满场哗然。

就连晏闻昭也愣住,看向她的眼神霎时变得幽邃莫测。

姜屿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震怒,“阮青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阮青黛低伏着身,看似坚定,实际上却连手指都在发抖。

左右她也不愿做储妃了,如此一来,既能断了与皇室的牵扯,又能救下晏闻昭,算是唯一能扭转局势的法子。

可众目睽睽之下,驳斥太子,承认自己心系旁人……

这就好像习惯了在地上爬走、连飞都不曾尝试过的雏鸟,突然因一念之差发了疯,竟是把自己高高抛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身体失速下坠。

有那么一刻,阮青黛心中忽然生出些悔意。可突然间,她又想起了自己每晚做的那些梦,想起自己就算再怎么隐忍退让,在梦里还是难逃一死。

一个在梦里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曾经让阮青黛惊惧不安的鸩酒白绫,在此刻却荒谬地成了鼓舞她的勇气。

阮青黛将微微打颤的手指蜷进掌心,硬着头皮道,“臣女自那日太学一见,便对晏公子心生爱慕,所以今日才邀他在此处见面……”

晏闻昭掀起眼,目光牢牢锁在阮青黛身上,往日黑沉无光的眼眸此刻却浮起一抹惊人的亮色。

未来储妃竟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口口声声称自己爱慕一个寒门书生……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姜屿。

“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要孤说第二遍?”

姜屿脸色铁青地盯着晏闻昭,一字一句重复方才的命令,“将这个贱民拖下去,押入天牢。”

东宫侍卫一惊,下意识加重了押着晏闻昭的力道。

阮青黛慌了神,连忙抬头,“晏闻昭今日不过是与臣女相约在此处,碰见的也只有臣女一人,并未唐突滋扰其他女眷。若说擅闯湖心岛,也罪不至受断手黥面之刑……”

许是情势所迫,素来不会与人争执的她到了这个关头,竟也多了几分伶牙俐齿,“太子殿下身为万民表率,难道要滥用私刑,视南靖律法为无物吗?”

姜屿气得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说来可笑,今日竟是他回京后阮青黛对他说话最多的一天,却是为了维护一个野男人……

“大姐姐,你怎么能对表哥说这种话?”

阮青棠心中暗喜,却犹嫌不够,于是走上前煽风点火,“上京城谁人不知,你以后是要嫁入东宫的,现在与这个贱民厮混在一起,说难听点不就是私通……”

阮青黛忍无可忍地转身,眼神刀子似的刺向阮青棠,“谁给你的胆子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

看着阮青棠错愕的表情,阮青黛攥了攥手,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定在姜屿面上。

“太子殿下的储妃人选一直悬而未定,与我也从无婚约,何来私通之说?我与晏公子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在此相会,发乎情止乎礼,又何错之有?”

一番话说完,全场哑然,整个湖心岛似是陷入死寂。

晏闻昭半眯着眼,眸色越来越亮,只是带着几分隐忍,否则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

终于,有人不怕死地鼓起掌打破寂静,竟是一脸惊叹的姜清璃。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句话竟是真的。

“的确没错……”

被姜屿剜了一眼,姜清璃讪笑,“本宫不过是说句公道话。”

阮青黛转过身盯着那几个东宫侍卫,因方才那番慷慨陈词,她气息略微不稳,面上也染了层红晕,可神色却是执拗的。

“放开他。”

侍卫们相视一眼,不自觉松开了手。

阮青黛这才飞快地看了晏闻昭一眼,又匆匆移开视线,“跟我走。”

晏闻昭展眉,不疾不徐地跟上阮青黛。

姜屿冷着脸,表情像是要杀人。

就在晏闻昭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甚至还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可待他猛地转眼看去,却也没在那张蛊惑人心的脸上看出分毫端倪。仿佛刚刚那饱含挑衅的笑声也不过是他怒急攻心的错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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