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扎克的流浪又持续了近一个多月,子弹早已耗尽,刀刃破损不堪,弹尽粮绝的他再没能遇上值得猎杀的猎物,他现在又有些后悔了,若是当时选择杀死那只白毛獠牙兽他回去至少还能给母亲一个交代,总好过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灰头土脸地回去。
扎克接受事实,他不得不开始准备返航了。扎克沿着地图上的记录开始原路返回,不知在他外出的这段时间病榻上的母亲是否还安好?扎克其实还可以在外面凭借自己的狩猎技巧多待些时日的,但他格外忧心母亲的身体所以更不愿意冒险,就算回去后被指责为懦夫也罢,他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母亲。
这份思念给予了扎克长途跋涉的力量,无数个日夜,他仿佛都看到了故乡的灯火近在眼前,待到梦醒时,又是踏着晨露再出发。就这样,扎克又撑过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聚落。
扎克的脚刚刚踏上故乡的土地,空气中立刻就传来了一股令人不快的焦臭味。疲惫令扎克的神志有些不清,他只想着尽快回家,便赶紧加快了步伐,可越是近乡,他就越是感到不安,远处冲天的火光与浓烟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尸骸成堆,里面有他熟悉的乡邻,有他要好的玩伴,散落各处的兵刃证明他们也曾抵抗过,他们是在战斗中流尽了血而非屈辱地接受了一场屠杀,他们都是以阿克提尼人的身份死的。
大火之中唯有那个黑影独自伫立,它手染鲜血,踩踏着族人的尸首,将最后一个活人丢进火堆,它是无血无泪的怪物,火焰灼伤不了它,甚至无法在它的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扎克咬碎了满嘴的牙,将一口污血吐出,手握那把满是锈迹的猎刀就向着凶手冲了过去。而牧羊人只是透过火光瞥见他一眼,而那甚至不足以看清他的模样,转身就要离开。
少年的刀未能行至牧羊人的跟前,有一个黑影侧方飞扑将扎克扑倒在火堆之中。样貌诡异的异兽踩在扎克的身上,口中吐出长信就要刺穿扎克的脑壳。少年奋力挥刀削其头颅,但显然怪物不止这一只。
牧羊人的造物将扎克团团包围,一次又一次对他发动攻击,扎克突破不了封锁,只能眼睁睁看着牧羊人消失在视野之外。
扎克不记得那一天他究竟杀死了多少怪物,也不记得他到底撑了多久。只记得他的嗓子被烟熏得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双目也近乎失明……最后,只听见了一声……
…………………………
再度睁眼,还是那个岩窟。
扎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活下来,是复仇的极度渴望让他熬过了火刑吗?阿克提尼人察觉到远处那紧盯着自己的视线,一人一兽相互对视,这就是他们继初次不愉快的相遇后的第二次相会。
巨兽自火中救下了他并将他带回了这里,自己应当感谢他吗?
巨兽将他曾经用过的那把刀放在不远处,它仍然盯着扎克,它依旧在审视这个处于死亡边缘的人类。
扎克已经失去了一切,他的亲人,他的故乡,他作为一个阿克提尼人的骄傲……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现在的他只想寻死。
异兽看着眼前这个半瘫痪的男人,他的皮肤已经被火吞噬大半,身体上也是各种搏命的痕迹,他的眼中再无先前的那份血性与正直。巨兽突然起身,对着这个即将彻底死去的男人拼命吼叫。
少年一遍遍重申,要求巨兽不要再叫了,并希望它现在就一口咬断自己的咽喉,可对方毕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依旧朝着自己狂吠不止。
少年望着巨兽的眼睛,他忽然看到了一把火,不是那夜的大火,而是一把永远不会燃尽的…复仇之火!只一瞬间,他似乎能听懂了异兽的语言。
“你是要就这样死在这里吗?你要让阿克提尼的血脉就此辱没吗?那场大火没能夺走你的性命,却把你作为阿克提尼人的全部自尊与骄傲都烧得一干二净了吗?你以为你要结果的是谁的性命,你怎么能为自己解脱而放弃族人的血海深仇,你背负的早已不是你个人的命了,你要为所有人复仇,活下来,然后去复仇!”
最后的阿克提尼伸出焦黑的手,挣扎着向刀的位置爬去,他的身体在地上摩擦,每挪动分毫便是一阵钻心的痛,但阿克提尼忍下来了,因为同胞被屠杀时要比这更痛百倍!
只差分毫,阿克提尼的手已经触及刀柄,但只是稍稍一动,刀又向更远的地方滑去 ,这时一只大手拍下,巨兽踩住了打滑的刀并用鼻子将刀拱至男人的面前。男人艰难地拾起猎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手搭在巨兽的额头上,对方没有反抗。
这个动作他们持续了很久,久到日后他们共同步入荒野,久到日月伴随他们同行万里,久到他们后来组建了家庭,拥有了家人,久到最后一切尘埃落定,又仅剩一人独自踏上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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