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佛门清净地,她心里念着的却全是阿堵物,没来由地有点儿心虚。
到了山顶,赵氏领谭家女众向接引的沙弥见礼,随后的安排,便和沈兰宜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上完香后,她借口坐久了马车头晕脑胀,找小沙弥要了一间禅房小憩。
昔年谭家鼎盛之时,给灵谷寺纳了不少供奉。这一点小要求,沙弥自然无有不应。
一切进行得比沈兰宜想象中还要顺利,她留下珍珠应付这边,只带着珊瑚悄悄下了山。
山脚下,僻静处,提前叫好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车里已经坐着两个人,是一对夫妻,男的姓安,女的姓陈,在茶水铺做事。虽然没签死契,但算是沈兰宜当时嫁到谭家来带的人。
还算是信得过,今日沈兰宜叫上他们一起撑场面、壮壮胆,以免到了镖局,人看她年轻面嫩,又不晓得这些事,诓了她她都不晓得。
老安在外沉默赶着车,他的妻子陈氏和主家一起坐在车内,还有点紧张。
珊瑚挑起车帘,和驾车的老安再确定了一遍路线。
灵谷寺地处京城西北,沈兰宜早在这趟出发之前,就提前算好了先去哪后去哪。
她没时间在路上徘徊,为免露馅,还是要尽早赶回去。
这行当讲究一个家族传承,不像铺子一样好买卖,不过,就算没办法让镖局跟着她姓沈,能建立起长期稳妥的雇佣关系,也是不错的。
沈兰宜心里有盘算,也就没有心思闲话。
缩坐在角落的陈氏见状,也熄了奉承寒暄的心思,只侧着脸,看车窗外的光景。
“咦哟,这是有人结婚呐?”
离了灵谷寺不久,陈氏忽然感叹。
——不远处有人抬着顶红色的小轿经过,前后都有人吹吹打打,一看便是送亲的车队。
珊瑚闻言,也放眼望向车窗外,她嘶了一声,而后不解地道:“怎么会有人在冬至成婚,还在这个时候?”
按理来说,四立四至的前一日和当天都有忌讳才对。
沈兰宜被她们的话吸引了兴趣,才往外扫了一眼,便猛然一惊。
——送嫁的这些人不止怎地停住了,而喜轿剧烈地摇晃着,紧接着,忽然有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轿子里窜了出来。
她越跑越快,一面跑,一面扯掉盖头、又去扯身上赘余的喜服。
廉价的红色衣料被风鼓动,猎猎作响,像一只蝴蝶。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珊瑚瞠目结舌,她缓缓转脸看向沈兰宜,不可置信地道:“夫人,她好像是朝我们这边来的……”
——
西风浩浩、黄沙漫卷,大冷的天儿,郊外野山看不见什么人。
远山尽处,几骑轻骑飒沓而来。
“王爷,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宫去了?”裨将模样的男人跟在侧面,开口问道。
被簇拥在前方的,正是前段时日才回京侍疾的永宁王裴疏玉。
昏黄的日光斜映之下,衬得这位过于年轻的王爷鼻骨挺拔、英气勃发。
裴疏玉淡淡道:“回去罢,太后娘娘要的药材已经找到了,毋需多逗留。”
一开口,声音倒比这张脸要文气许多。
“又要回那宫里去了,”随行的军士嘟囔:“来京城这么久了,连只兔子都没打过,刀都锈了。”
另一人嘲笑道:“锈不锈的有什么打紧?反正你进宫就摸不着了。”
裴疏玉听着他们闲聊,并未出声。
在不到百年前,乱世之中,一袁一裴两兄弟相识战场,而后一起打下了这天下。
到最后,裴氏不愿天下再起纷争,也不愿见兄弟阋墙,自退一步,将唾手可得的位置拱手相让。
这才有如今的袁氏江山。
袁氏感念,封裴氏为唯一的外姓王,便有了如今的永宁王。
即使到现在,无论是多高贵的近臣,进宫都带不得兵器,唯独永宁王有带刃进宫的特权。
当然,裴疏玉并没有如此招摇过,进宫之时,最多配上一把没开刃的文剑,昭示身份。
“嘘。”裴疏玉忽然出声,叫停了两个属下的闲话,“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都是行伍出身,哪有不敏锐的。闻言,这俩裨将的耳朵也都竖了起来。
“脚步声很乱,但不会多于十五人。有车马,像是在追赶什么。”
另一位兴奋地吐了口唾沫,而后搓着手道:“这皇城地界、天子脚下,也有人敢劫道?”
觉着京城无趣的,可不只是他俩。
裴疏玉朗声大笑,凌空一甩马鞭,趁势调转马头。
“走——去看看怎么回事,剿几个匪徒的脑袋润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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