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说:“是个女的都会后悔。”

事实上杨慎只说对了一半,当年骆佳薇出国是跟着许诗雅一起走的,而千禧年的后来,林净宁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骆佳薇对此事,不置一词。

包厢里杨慎吞云吐雾,好似想了很久回过神。

林净宁一支烟抽完,看向杨慎:“想什么这么久?”

杨慎嘴皮子一抽,掩饰好不太自然的表情,才道:“就是琢磨着严叔这一回来,又落脚在这,免不了我也得去上门拜访。”

林净宁:“别又存什么心思。”

杨慎大方一笑:“我这多好一人啊,怎么会呢,想当年大院里就咱俩最调皮,严叔教导的时候也没见多凶过,师恩大于天我知道。”

调皮这个词拿出来用,林净宁笑了一下。

杨慎:“你这么笑,我瘆得慌。”

林净宁往身后一靠,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还挂着轻轻的笑,目光渐渐的有些放空,酒意慢慢上了头,他想起了温渝。

那时候温渝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回到公寓之后,发了很久的呆,脑子里还是“林净宁将车停在她面前,像是认识很久似的说:‘是你啊。’那个画面。”直到李湘过来敲门。

温渝穿着浴衣,一边擦头发,一边听李湘问她:“这么黑的夜去给她跑腿你可真行,资料给了吗?”

她摇了摇头。

李湘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已经被迫性习惯道:“她今天可真是出尽了风头,都已经成了宜城大学的著名招牌,我看过不了多久该是教授了。听说院里年底有名额,我看非她莫属。”

温渝动作一停:“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你傻啊,那时候你更惨了。”

温渝继续擦起头发:“还好。”

“你怎么这么佛系?”

温渝认真的想了想,说:“计较太多的人都不会太开心的,那为什么还要计较?我得承认她比我优秀也很有能力,但这些和我没关系,我关心的是自己喜不喜欢,快不快乐,现在我挺满足的。”

李湘扑哧一笑:“你还真是。”

那个夜晚是漫长的,漫长到每一秒钟温渝都会想起林净宁的身影。她近乎时刻盘算着转移话题,旁敲侧击的问李湘:“今天顾院长组的那个饭局上的人,你都认识吗?”

李湘没什么印象:“除了李恪严,还有谁啊?”

温渝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林净宁。

她见李湘还想再问,便喊着头疼要睡觉将李湘推了出去,等到房间里再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脑子混沌又清醒。恰逢电脑里的音乐软件随机播放歌单,是刘若英2002年的老歌《当爱在靠近》,听的人心里发酸。

深夜寂静,一个人总是容易想太多。

她一度以为那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不会再见面,偶尔也会想起,慢慢的忙起来倒也就忘记了。直到有一天,文学院开会,谈起上次文学汇演,说林总捐了半栋楼。

温渝问同事:“林总?”

“就是致远投资的林净宁。”

一个月前那场饭局上的人,只有他叫不上名字,温渝几乎是瞬间就对应上那夜车里的男人,还有那张漫不经心的脸。

回到办公室,又是一堆事。

温渝这周值班,偶尔帮几个老师监考,除此之外忙着骆佳薇的课题,加之时而跑腿,李碧琦不时地打电话询问,时间恍恍惚惚,一转眼已经临近端午假期。她原本是想回扬州,又被学校的事绊住了脚。等到再回过神来,学校已经变得清净。

她退了机票,不打算回去了。

难得有这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假期,温渝倒是乐得自在,趁着中午阳光很好,把整个房间擦洗了一遍,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抱着被子去天台晒,之后睡了一个下午。

醒来已经傍晚,风柔软的吹进房间。

温渝抱着被子看了很久的窗外,夕阳落了山,只有余晖还闪着淡淡光亮,照在地面上,温温软软。傍晚的风稍凉,她在睡衣上穿了外套,踢踏着拖鞋出去找吃的。

校园里的食堂都关了,只有便利店开着。

她买了泡面回去煮,想起还有毛姆的书在办公室,晚上想看着打发时间来着,索性去了办公室拿书,再走到教学楼下,晚风吹到脸上,她已经懒得走了。

李湘曾经说她:“你简直就是个矛盾体,勤奋起来特别用力,懒起来呢又真的是无人能比,实在说不清你是怎样一个生物体。”

路灯在六点慢慢亮起来。

温渝盘着腿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一边拆开泡面干吃,一边看着毛姆的《面纱》,手机里放着刘若英的歌。

或许是那天夕阳晚照,风很温柔。

又或者《面纱》里的故事太迷人。

温渝看的停不下来,她可以想象到这部电影的画面。电影里的女主凯蒂在最后爱上了男主,但是书里却从来没有爱上过,想来也很伤感。

那天说来也是很巧。

顾世真好不容易等到林净宁出差回来,约着过来谈学校建设的事儿,似乎怕拖着拖着就过去了。江桥跟在林净宁身后,看穿了顾世真的心思,忍着没笑。

等到顾世真送他们出来,天都黑了。

江桥去开车,林净宁站在路边点了支烟。他低头的时候皱着眉,再抬眼,眉头舒展,不经意间看到了远处的温渝。

车子开过来,林净宁没上车。

江桥喊了声:“老板?”

林净宁“嗯”了一下。

“你先回吧。”他说。

江桥愣了半晌。

林净宁说:“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他说罢朝着温渝的方向走了过去,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衫,领口松开了两个纽扣,袖子挽了起来,倒是一副闲散的样子。

温渝还躺在长椅上,书掉在地上。

林净宁步子很轻,走近才发现她睡着了,怎么每次见到她,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将烟咬在嘴里,弯腰拾起地上的书。看得挺深奥,居然是毛姆。

他咬着烟抬眼,温渝正看着她。

林净宁似笑非笑的模样,声音一低:“没做梦吧?”

近乎亲昵的问候,温渝不太自然,却还是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看着面前这个在此刻温文尔雅的男人,进退两难。到底是没怎么谈过恋爱,二十来岁不经逗,稍稍轻佻脸就红了。林净宁阅人无数,这点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他那时低估了温渝的影响。

这一方面倒是杨慎后来看的最清楚,说他当局者迷,林净宁当时还笑了笑,没当回事。等到孟春林拿着一沓资料去杨慎的场子找林净宁,杨慎见到那张温渝的侧脸照片,大梦初醒一样撂了句:“这姑娘,怎么说呢。”

有那么点许诗雅的清韵在。

宜城大学的夜在这个晚上变得柔和,当路灯的光开始不间断闪烁的时候,温渝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她看着林净宁的脸。

听见他轻声笑道:“我今天没带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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