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夫人扶着他,泪眼婆娑地道:“必须留下,这是福星!”

霍七郎一头雾水:“宝珠又是谁?这写信的小娘子让我送信到幽州刺史府后,在这里寻一份侍卫的差事,专门护卫她兄弟,可你们说王英是假名,也没有杨九娘这人。”

李元瑛向家令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斟酌了一下措辞,问道:“请问驿使是怎么认识托你寄信的女子和杨主簿的呢?”

霍七郎大大咧咧道:“我大师兄是杨氏父女的护卫,靠着这层关系,我才得了送信的差事。那小娘子承诺我送信到幽州,再做一二年侍卫,下半生便可逍遥自在了。”

“你师兄又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正往幽州来,只是姑娘娇贵,不能如我这般昼夜兼程赶路,路上走得慢些,让我先赶来送信报平安。”

听到“报平安”三个字,家令再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李元瑛的眼色,郑重对霍七郎道:“既然是公主举荐,那这事就不瞒着你了,只是关系到朝廷机密,请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哪怕是王府中的人也一样保密。托你送信的女子并非杨主簿的女儿,她本名李宝珠,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女儿,韶王的同胞妹妹,万寿公主。”

霍七郎的表情凝固了,再问:“谁?”

家令重复道:“万寿公主。”

“我是从长安来的,知道万寿公主是谁,可她不是五月份就死了吗?我还去瞧了一眼葬礼,那真是豪华气派,无人能比。”

家令李成荫道:“此事我们也感到极为惊异,但按照你描述的容貌和骑射功夫,以及这信上师承柳少师的书法字迹,确定是公主本人无疑,她人无法仿冒。她自称是杨主簿的女儿,想来是为了掩藏身份,以便平安抵达幽州。‘王英’的同胞妹妹,全天下只有公主一人。”

霍七郎几乎失笑,道:“没有人死了还能复生的道理,我师兄他……”

她顿了一顿,渐渐转过弯来,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师兄是在世的盗墓贼里面手段最高强的,难不成……”

霍七郎回想起当时师门齐聚灵宝县,韦训在同门面前炫耀偷了一颗举世无双的宝珠,以及接差时他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总觉得有点儿过分得意了。难不成那小子没等公主凉透就挖进地宫,才掘出来那么大那么俊一个好宝贝?!

再回想那小姑娘与众不同的说话做派,当时以相术揣度,觉得她容貌贵不可言,竟然是真龙血脉那种“贵不可言”?越想越真切,霍七郎恍然大悟,又惊又喜,知道只要床上这人拖着不死,泼天的富贵马上要来了。

听了她的话,家令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令师兄是盗墓的……”

霍七郎赶紧撇清关系,讪笑道:“那是他的个人恶习,我们残阳院是关中的名门正派,门人行走江湖,向来讲究行侠仗义,光明磊落,没有那些臭毛病。”

李元瑛已从她只言片语中推测出真相,低声道:“所以,她是被人生生活埋的。”

厉夫人怕他思虑过度消耗了仅剩的元气,连忙劝道:“不管是怎么幸存的,公主化险为夷,如今在杨主簿的庇护下,正往幽州赶来,郎君到时候亲自问她始末缘由,不急于一时。”

李元瑛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忍着种种不适,轻声对乳母说:“拿些糜粥来,我试着喝一点。”

自从接到公主骤亡的消息,他的病情日甚一日,最近这几天已经什么都咽不下去了,见他重新萌发出求生的意志,厉夫人当场老泪纵横,哽咽着点头,召唤内侍们安排饮食。

李成荫知道关键时刻不能让韶王劳累,先叫霍七郎出来了,当场签了一张内库的花押,命一名周姓管事带她去领赏,并安排她在王府住下。

沉甸甸的二百两金到手,霍七郎眉开眼笑,心中暗道韦大发丘认穴的眼光确实顶尖,竟能掘出个活的公主,同门也能跟着沾光。又想那小子明知道她是皇帝的亲闺女,还敢生出贼心贼胆来,一窍不通的人一旦开窍,堪称肆无忌惮。

然而,回想宝珠公主的种种可爱之处,谁又能不爱她呢?要不是韦大心狠手辣,霍七自己也心动得很。

周管事见她送一封信便拿到巨额赏金,既羡慕又嫉妒,但这种游侠有功夫傍身,普通人即便有心赚这刀头舔血的钱也赚不到。家令方才命他好生安顿此人,按照王府高等份例发给她衣物用品,心中有些作难。

他仰着头打量霍七,估摸她起码有六尺一寸的个头,要知道就算在胡人众多的边境征兵,身高要求也就五尺七寸而已,这女子肩宽腿长,比寻常男人都高上半头,他小声嘀咕:

“我上哪儿找这么大的丫头衣裳?”

霍七郎笑道:“不拘男女,有什么我穿什么,一路奔波,也该洗个澡换身衣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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