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世界,如身处荆棘林中,心动则人妄动,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强忍膝下剧痛跪坐在宝珠面前,以此克制邪念,韦训拔出鱼肠,将利刃放在身旁。以天明为界,如不能荡尽心魔,证身证心,则剑斩修罗。

从来没有什么精妙佛法能将修罗身度化为护法神,除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觉悟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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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晨曦透进窗棂,鸟鸣啾啾,宝珠从酣眠中渐渐醒来,感觉自己出宫以后从没睡得这么沉过,甚至没有做任何梦。淡淡的晨光映照下,韦陀菩萨雕塑的影子倒映在房间里,大小仿佛一个真正的披甲武士,让人感到特别安心。

宝珠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在贵妃榻上又蜷了一会儿。昨天夜里来回奔波困倦不堪,她本想着和衣休息片刻再爬起来继续探案,谁想一觉直接睡到天明,这小小的房间好似拥有结界,她连僧人们敲晨钟都没听见。

睡意朦胧地赖床良久后,宝珠发现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被单,心里有些奇怪,天不太冷,人又太累,不记得睡前盖过什么。她睁开眼睛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房间陈设没有任何变化,仅贵妃榻前残留有一摊清水,水痕蔓延向门口,仿佛有个湿漉漉的人站在此处盯了她一会儿,给她盖上被又出去了一样。

想起昨夜放生池里的浮尸,这一下把宝珠吓得够呛,顿时清醒过来,因为她记忆中非常清楚,为了安全起见,睡前把门窗全部闩好了。

水痕大约干了小半,看来事情已经过去许久,宝珠连忙从榻上爬起来,穿好鞋,匆匆向韦驮天道一声谢,追着痕迹往门口走,心中疑惑这道水痕歪歪扭扭,路过的人似乎喝得酩酊大醉,步履踉跄。

门闩果然是打开的,宝珠谨慎地开了一道门缝,朝外面庭院张望。

湿漉漉的少年光脚垂足坐在廊下,滴水的长发没有梳髻,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仿佛穿着全身衣裳在温泉里沐洗过。

宝珠震惊地打开大门,见韦训不仅浑身湿透,还伤痕累累,鼻梁嘴唇都撕破了,双手更是布满擦伤,无一处完好皮肉,衣服虽然洗干净了,可是身上的伤继续渗血,膝盖上两团血晕再次透衣而过。

他就这样一身狼狈守在门外,靠着一根莲花柱睡沉了。

这是怎么了,难道有敌人来袭?为何她什么都没听见?

宝珠悄悄走了过去,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薄荷和橘皮的清新气味,看来洗得很是彻底。眼看他的睡颜疲惫无比,宝珠疼惜不已,伸出双手拢在他脸上。

韦训被碰到受激,浑身一震醒了过来,眼神迷茫散乱,直到视线重新凝聚到宝珠脸上,才略微镇静了一点,试探着小声呼唤:“宝珠?”

“是我,你这是怎么了?”

宝珠看见他明亮清澈的眼瞳里竟有些充血,不知他受了什么样的伤,更是忧心。

夜里证心的同时调息吐纳,运功疗伤,如今视力和听觉略有恢复,韦训不敢置信地盯着宝珠愣愣地看了许久,初阳照在她脸庞上,发际每一根细细的绒毛都反射着光芒,眼神中充满了关切,才确认这是真实的她,而非幻觉。

一阵强烈的疲惫和松弛感涌了上来,又掺杂了少许委屈,这一夜他喊了不知多少声“宝珠”,如今才得到一声真正的回应。百折不摧的意志力到现在彻底告罄,再难控制心动,韦训忍不住将脸贴在她光洁柔软的掌心里,轻轻地蹭了一下。

宝珠只觉得被一种无影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了心窝,整个人悸动到微微发抖,竟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把他搂在怀里。

平日一身的桀骜不驯,此刻脸上带着伤,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真是可怜可爱极了。虽受往日教养强行克制住了这股奇怪的冲动,宝珠却极为惋惜,心道倘若他真是一头毛茸茸的猞猁该多好,定要把他搂在膝上亲亲摸摸,好生怜爱一番。

心动神驰地遐想了半天,好不容易从这股悸动中定住神,宝珠急切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受的伤?有敌人来袭吗?”

韦训叹了口气,苦战一夜身心俱疲,竟不知从何说起。首先,要解决一个最大的疑问,他凝望着宝珠,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会宿在十三郎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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