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医生斜我一眼。
我无辜地向他眨眨眼。
他哼了一声发动车辆,不再看我。
昨晚我睡得很晚,温明承一晚上先是让我精神紧张又是让我身体疲惫,我越想越觉得可气,洗漱完后他居然还想跟我一起回卧室,被我反手关在了客厅。
拖着疲软的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我扔下手机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准备就这么睡去,却不想半夜不睡觉的人很多,半夜两点居然有人给我发消息。
支棱起来的皮高:老师,我考上了!!我考上北华美院研究生了,我终于可以做你的学生了!
支棱起来的皮高:虽然现在老师你应该在梦里,但是我太开心了……
他发过来很多文字,但是我盯着这个梵高,哦不是,皮高,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是谁。
我和明承再英国留学回来以后就一直北华美院担任研究所导师的职位,也受邀上过很多大学的特邀课,叫我老师的学生有很多但实际上我记得的没几个。
去年把手里的研究生带到毕业之后我就忙于举办画展,没有再带学生了,因此我想出于礼貌祝贺一下他,但是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
不过很快我发现这不是什么问题。
支棱起来的皮高:哦对了,老师,我觉的你可能已经忘记我了,我是皮高啊,以前是北华音乐系的,当年你还劝过我半路出家要慎重,还特别允许我跟过一学期你在美院本科生的课,我特别感激你,我就是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
哦,我想起来了……
几年前是有一个音乐系的本科生通过邮箱联系到我,求我允许他跟一学期,这个学生属于跨专业,但是上课时候眼睛很亮,永远坐在我视线的最中央,后来一学期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真的考上了。
于是我由衷地祝贺他:“恭喜你,皮同学……”
我带新学生之前都要先看一下人,去学校之前我先在赵医生那里做完了基础检查,检查做完之后,他照常给我拿了药。
我看了看他拿给我的药物,想了想还是向他描述了我疑似幻听的经历。
他听完之后蹙起眉头:“你听到温先生喊你?”
我点头:“我确实听到,像真实发生的一样,但是他确实不在家。”
赵医生闻言深深看我一眼,随后他离开了一会儿,大约两分钟之后推门而入,将一份资料和一支笔放到我身前的桌子上:“你把这个填一下。”
我看了一下文件题头,《mmse简明精神状况量表》。
他也怀疑我症状加重。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拿起我做的量表,一项项浏览过去,双眼从眼镜后看向我,状似轻松不在意地问我:“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我知道他这种状态是在检查我的状况,于是认真想了想,回答他:“还可以。”
他用笔尖在我的量表上一项项划过,透过文字评估我的大脑,“除了听到他喊你,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是只听见这一次,还是时有发生?”
“没有听到别的了,只有这一次。”我回答他。
量表检查完,没有什么问题,赵医生将笔盖上,沉吟片刻后说:“其实普通人偶尔也会有幻听,但是你的情况让我不能够完全放心,你先回去照常生活,如果这种情况反复出现我建议再系统检查一下,顺便做一下脑ct。”
他说的有道理,目前也只能这样。
此时时值中午,他重新拿起车钥匙送我去北华美院,好久没有来过学校了,今天我需要来见一下我的学生,顺便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车子停在我们约好的徽式花亭前,此时正是夏季的中午,太阳一晒车子就容易有味道,我把身旁的车窗放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医生说着话。
“我以为你今年不打算带学生了。”
我看着外面湖畔将绽的莲花花苞,挑了下眉:“是不打算的,但是这个学生跨专业努力了很多年,我不忍心。”
赵医生靠在椅背上,语气很平淡:“这种事只有努力可不行,要我看来他的运气也很好。”
我是努力至上的人,对运气这种东西并不信奉。
他也没说什么,而是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想抽又想起我在身边,皱眉叹了口气,将烟扔到挡风玻璃前。
我秉承着不能乱扔垃圾的理念将香烟捡了起来在指间把玩。
可能是最近毕业季,学校人员比较混杂,又可能是我指间夹着香烟的动作让人误解什么,在我靠在车窗向外望时,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点燃一支烟弯腰递到我的面前。
“先生,您真美。”
赵医生深深皱了下眉,不等我说什么拒绝的话就关上了车窗。
而我却为这句搭讪怔愣了一下,不是感觉到被冒犯,而是这句话让我想到了多年前的明承。
那时候他还没有戒烟,背着我在院子抽烟被我抓到,烟雾朦胧间他的脸很美,我当时也是用这句话去逗弄他的。
我记得他的脸瞬间就红了,在我还要说话戏弄他时,他飞快的吻了一下我的侧脸,低垂下去的睫毛乱颤……
当时的明承真是温柔清纯。
靠在椅背上的腰隐隐作痛,我不着痕迹地换了下姿势,脑海中浮现明承按着我时深不见底的双目,我后知后觉地发现结婚之后他的性格变化似乎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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