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我想我随便摔一下应该就能死了,不用太复杂。”
贝诗媞:……
您真行。
“您摔一下摔死的话,谁跟你待在一起谁倒霉。如果是保姆或护工在照顾老人的期间却让老人摔死了,那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重大事故。这个年代,一起医疗安全事故都足以毁掉一位医生的职业生涯,更别说他们只是护工、只是保姆。这个年代群众的眼睛无孔不入,在国内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住别的人,除非出国,但您的身体情况是不可能出国的,您明白吗?”贝诗媞叹气,她知道自己这么长一串话,黄雅婷恐怕是听不清楚的。
“我会留下遗书,或拍个视频,留下遗言,证明是我自己希望死亡,与其他任何人无关……”黄雅婷颤颤巍巍地说。
贝诗媞扶额:“警察不会管这些,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位公民自杀。网友也不会管这个。时代不一样了,您不会明白,现在的大数据和天眼恐怖到了何种地步,我们所有人,都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
贝诗媞拿起手机:“我们的手机也可能监听到我们说话,除非,摈弃所有电子设备。而我们现在所在讨论的关于自杀的关键词,是很容易引发电子设备监听关注的。”
贝诗媞指了指周围:“不止是手机,家里的其他电器,电冰箱、微波炉,都是联通了公安系统的,都会捕捉关键词,所以在这个国家,罪犯无所遁形,一旦电器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就会开启监听和录音,直接将声音传输到警局的信息库。如果人们聊天的内容越发过分,警局那边的电脑就会出现警报和坐标。所以,就算是在家中,话也不能乱说。”
贝诗媞所说的并不夸张,毕竟,社会发展到如今,已经和她年轻那会儿大不一样了。就差光脑这东西还没被研发出来了。
但也快了,之前新闻就说,很快光脑就会问世,未来光脑将代替手机或电话手表。
那为什么在国外安乐死就可以保密呢?
因为国外极其注重隐私保护,虽然国外的天眼也很发达。
这也就导致,国外的犯罪率居高不下。
所幸他们现在所讨论的话还不至于诱发电器开启监听传输,但如果贝诗媞再多提几次警察、警局这类词汇的话,就不好说了。
其实贝诗媞也拿不准到底什么样的内容会触发监听传输。
这与敏感词出现的频率也有关系。
她看着自家母亲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样子,无奈叹气。
“妈妈,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尤其是在我们的国家,谁都无权选择死亡。”
在国内,不仅犯罪率极低,自杀的成功率也是极低。
贝诗媞认为,“自杀”这样的词汇是足以引起监听的。
如果真想自杀成功的话,就不应该将自杀挂在嘴边。
贝诗媞起身,轻缓地拍了拍黄雅婷的肩膀:“您不用担心以后吃苦受罪,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会努力向医院申请止痛剂一类的麻痹药剂。”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又有多少老人,能有幸安详的、体面的、舒舒服服的离世呢?
那太少了。
黄雅婷想安乐死也不趁前几年早点决定,现在讲这个太迟了。
无法出国,无法安乐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黄雅婷是谁?
她是位执着的老人。
如果摔一跤这个法子行不通,那她也会有别的法子。
那位男护工最后还是被辞退了,黄雅婷要求找一位年轻的、性格差的、不负责任的女保姆来照顾她。
这种奇怪的要求听得贝诗媞嘴角抽搐。
这种女保姆坑起来比较没负罪感是吧?
也不怕女保姆虐待她?如果被保姆虐待的话,那也谈不上体面地死去啊?比生病还不体面好吧?
贝诗媞对此表示无法理解,无情地驳回了黄雅婷的要求。
最后,贝诗媞选择亲自照顾黄雅婷,将大部分工作都丢给郑邵昆。
她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奋斗了这么多年了,歇段时间也不过分吧?
好好陪陪母亲最后的人生时光,母亲这么老了,还总想着自杀,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她是该好好陪陪母亲了。
贝诗媞和郑邵昆的一双儿女如今也是大人了,儿子和女儿也是满世界到处跑,很少回来。
贝诗媞和郑邵昆原本也是满世界跑的,现在贝诗媞选择停下来照顾黄雅婷,才真正体会到黄雅婷现在的生活究竟有多无聊。
无聊到连抠脚趾都显得有趣。
贝诗媞给黄雅婷讲故事,声音透过助听器到了黄雅婷耳朵里也是断断续续的。
如果黄雅婷的身体状况好一些,其实是可以装人工耳蜗的,但是……
医生可不敢冒这个险,指不定装到一半就能把随时可能死亡的高龄老人给装死,那责任要谁担?
黄雅婷枯败的身体是越来越脆弱了。
贝诗媞亲自照顾,才知道照顾这样一位老人有多难。
她顿时对之前那位男护工肃然起敬。
照顾黄雅婷的第20天,黄雅婷还没病呢,贝诗媞就先熬出病了。
贝诗媞发烧了,只能打电话给谭琴。
谭琴风风火火地带着清兵线赶过来,谭琴来照顾黄雅婷,清兵线送贝诗媞去医院。
黄雅婷叹气:“唉,我怎么还不死啊……”
谭琴忍不住笑了:“好死不如赖活,没听过吗?”
黄雅婷听不清楚:“蛤?”
谭琴闭了嘴,懒得再说话,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玩手机。
黄雅婷趁着这时候,费力地挪动身体,试图让自己从轮椅摔下去。
谭琴悠悠抬眼,缓缓伸手轻轻按住黄雅婷衰老消瘦的肩头:“老实点,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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