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宁引兵向北,兵发著县。
战兵依旧是五千人,运送粮秣物资的民夫则有过万之众。
之所以发动这么多民夫,当然不是因为历城县聚集的流民多,而是为了战后能迅速把战利品带回,乃至就地安置他们。
在进入著县之前,大军需要先经过漯阴县,因为跟范家已经达成过一次交易,双方有了些情面,杨宁便派人去知会了一声,免得引发对方的紧张与恐慌。
他们毕竟是五千战士,声势浩大。
没想到的是,范家会错了意,以为杨宁是向他们展示军威,出之前那口军械被临时加价的恶气,遂专门派了犒劳大军的队伍,带着酒肉粮食在道旁相迎。
“先前是我们小气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杨将军勿怪,如今这世道兵危战凶,购买兵甲的大族太多,价格的确上涨不少,先前并非是我们刻意加价。”
在道旁亭前跟杨宁见礼致歉的,是一名在范家很有份量的中年男子,名叫范钟鸣,之前双方交易时正是此人出面。
不同于彼时的拿捏姿态,眼下范钟鸣在彬彬有礼之余,还带着不少示好之意。
说着话,范钟鸣指向自己身后的一队骡车,言辞恳切地对杨宁道:
“虽说我们不曾刻意加价,但杨将军起兵保卫桑梓乃是济南郡百姓之福,我们范家亦有庇护桑梓之心,只是德薄力微做不到杨将军这份上。
“但该表的心意不能少,别的不说,卖给杨将军的兵甲不仅不能依照市价,还必须减免一些。
“这是重新计算价格之后,用剩余的钱换的兵甲,现在尽数交给杨将军,还望将军不要怪罪我们自作主张。”
杨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心情大好地扫了几眼那队骡车,大体估算数量,上面的兵甲怎么也有三五百套。
范家示好的诚意的确足够,眼下正是杨宁缺兵甲的时候,这些东西他正好得用。
张明成在一旁看得暗暗撇嘴,对范家的心思不屑一顾。
靠着跟石勒的关系,范家有制造兵甲的作坊,无论器具、工匠、工艺还是材料源头都齐备,可以持续不断生产军械,若是杨宁眼红,发大军把他们灭了将作坊据为己有不是不可能。
范家毕竟是投了胡人的,曹嶷不好动他们情有可原,但杨宁起兵的旗号却是抗胡,打他们顺理成章。
范家虽然独霸漯阴县,能聚集起数千人据守坞堡,但其中的精锐战士肯定不会太多,五千历经血战的锐士未必攻不下。
就算五千人拿不下来,以杨宁在祝阿县的表现,等他在济南郡再打几场仗,吸纳更多泰山贼与流民中的青壮回头时,军威势必更盛,届时范家如何抵挡?
这就怪不得范家在见到杨宁的使者后,会觉得后者是在耀武扬威,并立即低头服软,不仅主动拿出酒肉钱粮犒劳军队,还为之前的行为道歉,并赠送几百套兵甲了。
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此乃豪强大族们的一贯做派,如今乱世当头,这种做派无非是表现得愈发明显。
“范家既然是一片诚意,杨某却之不恭,这就收下了。”杨宁没有跟范钟鸣客套。
闻听此言,范钟鸣不仅没有恼火,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对范家而言,杨宁愿意收这些东西才是好事,那至少说明杨宁不至于现在就去攻打范家坞堡,双方因为之前加价闹出的隔阂或许可以消弭,往后说不定还能长久往来。
因为新得了五百套军械,大军的武装水平显著增强,在见识到自家主将的威势与自身所在军队的“众望所归”后,就连最底层的普通战士都升起了几分自豪感,走起路来多出几分力道与气势。
士气一时大涨。
“范家这回可是大出血,刀盾长矛且不说,那一百套皮甲与一百副长弓称得上价值非凡。”
检查完军械的张明成,回来跟杨宁禀报情况时颇有些感慨,“咱们现在收了他家的东西,日后真要放过他们,舍弃那作坊不要?”
看他双眼放光的神态,显然是在祝阿县几仗打下来打得凶性大起,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思。
当日攻打黄家坞堡见识到黄家妇孺的惨状后,他可是颇为心软的,但现在却对翻脸不认人,攻灭一个家族的事情毫不在意。
杨宁对此没什么额外感触,张明成有这样的改变实属正常。
手里有了锤子看谁都像钉子,而杀人这种事无疑是最能助涨一个人的凶性,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与性格的,更何况在祝阿县那两战张明成还杀了很多人。
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武将,有几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没有这份气度,根本不可能在战场上站得稳。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先扫平郡内贼寇。要是不能控制整个济南郡,想那么多也无用。”杨宁淡然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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