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骨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方妖穴内沦为眷族的僧人们。

裴斐示意朝峰上前来。见状朝峰即刻跃起,灵巧落在前者身旁的树枝上。

手印暗结,金光乍起。

洞明这门术法哪怕是在岁引司内也能的上上等,具有破障,升觉、望气等多种妙用,虽然裴斐不知道这个自称野武人的年轻人从何得来,但显然此刻能发挥大用。

而这,也是他明知对方只是通脉境还要带上他的原因。

朝峰尽可能将视线投向更深处,距离拉近之后,能发挥出的效果比起在外围时好了很多。

只是凡俗之物的院墙楼台被轻易略过,凝神寻找着妖气聚集最浓的地方。

没有,到处都没有。

但周围的一切现象没有一处不在告诉他,对方就在罗迦山境内。

正当他要出言提醒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凶险之感降临。

“施主可是在找贫僧?”

朝峰视线受阻,一件破旧的僧衣出现在面前。

“小心!”

“疯子!”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分别来自近处的裴斐和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林鸢。

血气,妖气,戾气,状如井喷。

朝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朝着感知到危险的方向丢出大团阳火,将身前荫郁的空间照如白昼。

几乎同时,一片血色云雾笼罩下来,两者好似滚油撞入沸水,瞬间爆绽开来,青黑烟尘喷涌而出。

看似势均力敌,然而在那片血云之中,一只干瘪的老人手掌飘然递出,落在朝峰臂膊。

一旁的裴斐同样不慢,在破旧僧袍出现的一瞬,他所处的一方天地霎时一黑,夜幕闪过,肩头两道星光亮起,一股强烈的煞气铺展开来,单掌向朝峰身前劈将过去。

林鸢在出声提醒的同时,身体亦化为一道青色流光射去,剑锋之上却是暗色光芒,一个小型的极日冕日轮已经凝聚其上,无声无息划过空气。

所过处树木枝干云气烟团全都化作乌有,直指僧袍腰间,欲攻敌所必救。

只可惜,那袭僧袍的主人动作实在太快,林鸢和裴斐的攻击还未到来,就看见朝峰已像个破沙袋似的崩飞出去,人在空中就传来一道令人牙酸的骨折声。

而此时林鸢和裴斐的攻击才堪堪击中。

只见那僧袍后背诡异扭动,筋肉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增生、膨大,向后鼓胀起来,宛如一张血肉华盖将裴斐的掌劲全都隔绝在外。

头也不回,又一掌抓住横扫过来的日轮,暗色光芒将整只枯瘦手掌消融殆尽,只剩白骨,周围的血气更是被蒸腾一空。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那只只余白骨的手掌还是一把抓住了剑尖。

“是你坏了弥勒。”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金属崩坏之声响起,剑尖已经被折断,顺手弹射出去,林鸢横残剑一隔,金铁交击之下手中剑险些脱手。

形式瞬息万变,裴斐一击不成已经后退,他高大的身影后闪出夏侯。

不怒金刚身发动,皮肤覆盖上一层鎏金之色,双臂异样地伸长,一柄玄幽长柄锤赫然在握,自下而上撩向僧袍主人裆间。

头顶之上,暗淡天光之下,两柄丈余长的凹面金装锏虚影奋然凿下,一道金斩符箓瞬间燃烧殆尽,巨大无匹的斩击紧随其后。

是一直在外围的秦陨和枚炳年接过了战场,虽然几人是第一次合作,但大家都不是初出茅庐的雏鸟了,仓促应对之下还是打出了一系列连贯的配合。

然而那中心的人物面对四面楚歌依旧泰然,背后血肉扭动着变化着形态,精确对上了轰顶而来的锏影和斩击,非但如此,那些膨胀的血肉还有余力分出部分环绕而上,或箍或钻。

正面,被日轮烧毁的手掌,血肉翻卷,顷刻完成再生,单手结出佛家的降伏之印,与身前和玄幽锤头悍然相撞。

在血气的不断侵蚀之下,无论是锏影还是还是锤头都不过僵持了一瞬便在空中炸碎成漫天光影。

众人也趁着空隙重新整理好被冲散的阵型,夏侯尧和裴斐再次并排,将枚炳年和刘崇护在身后,手持双锏的秦陨落在不远处。

血气烟尘缓缓沉寂。

另一边的林鸢提着残剑,手臂还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目光死死盯住阵中。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身狼藉的朝峰从几处断落的树丛间走出,抱着已经断掉的左臂,呼吸不稳,口鼻间隐隐有血迹溢出。

他咳嗽了一声,用阳火烧尽残留在身上的血污,嘴唇翕动不知骂了句什么。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在那烟尘中心的僧袍主人,分明就是一个身上没有几两肉的老僧。

看似行将就木,那干瘪的身躯内却好似有血海翻涌,松垮的皮肤正不规则的波动。

这位混身散发着不详和危险气息的僧人正是罗迦寺主持空识,或者说,曾经的空识,现在的罗迦妖王!

只见那老和尚单手结莲花印,面容慈爱而安宁,低眉颔首,俨然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样,与他带来的压迫感截然截然不同。

老和尚另一只手自然垂下,手掌里分明提着一只人头,那人头脖颈处扭曲变形,筋断肉碎,显然是被大力强行拧断,血水淋淋洒了一地。

再看人头时,面容姣好,长发散乱,不是秦双玉还能有谁。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丝毫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就已经减员,回过头去再看时,身着华服的秦双玉只剩下一句无头的身体突兀地倒在哪里,领口处脖颈的断茬不堪入目。

身躯干瘪灰败,已经没了一身血气。

几人心里如遭雷击,有些晃神。

老和尚视线聚集过来,就这么一手结印,一手持人头端正行了个佛礼。

口中念念有词道:“喃呒伐折罗金刚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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