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男人的疑惑渐渐转化为兴起,看来夏侯尧修为不怎样,倒是有几分眼力。
男人率先出手,夜叉的虚影在他身后一闪而过,随着身影隐隐涨高几分,已大致和林鸢相当了,速度极快,踏地爆发之下原地徒留被扰乱的雾气。
林鸢闪身上前来,和对方硬拼一拳,不想对方力量也如此之强,被打得一连退了十多步,拳头上传来阴冷的气息。
反观率先出拳的男子,不过是倒退三步,身形略微不稳而已,不过拳峰之上同样留下一道锋锐的劲力,他有种皮肤已经划破的错觉。
心中暗忖,这人外表平平无奇,全无锋芒外露,原来是隐而不发。
路数倒是有点像地支中那一位的“藏剑于身”,不知道是不是同样来自汉中道剑阁的年轻一辈弟子。
双方各有心思,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
林鸢败退,朝峰交替而上,矮身箭步,他的双手已经附上的金红色的火焰,火焰不高,只有分毫,这是将阳火凝聚到极致时才会显现的特殊状态,同时火焰的温度也会成倍增长。
恰如戴了一副金红色真丝手套,大片雾气消散,空气因为热力而扭曲,须臾间就要探向男人侧腰。
男人没有硬接,这火焰的气息令他十分不适,身后那只怪鸟虚影一闪而逝,身形凭空急退,躲开了刁钻的一掌。
而朝峰明知不可能再命中,却并未改变攻势,直到那一掌完全递出,凝缩在掌间的火焰终于爆发开来。
尽管急退的男人一再加速,只是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膨大的火球波及。
阳火?四合的,不对!是六合!
身前传来的炽热温度和刚烈气息让男子瞬间领悟,难怪感觉如此不对付,原来是属性上的克制。
“六合阳火?”
朝峰停驻,双手火焰幽然。看着对方试探的神色,自信言:“有眼光。”
随即便闭口不在多言,金红火焰重新凝聚成形,再次攻向对方。
林鸢也早已蓄势,只等朝峰话毕。两人身形交错取上下路杀去,朝峰双掌灼灼,身如游云,直取胸腹之间,掌威所至,势要摧烂肝肠;林鸢拳风熠熠,步似灵猫,暗向两股之际,风罡过时,定教截断双股。
男子面对如此凌厉攻势并不惊慌,身后的又一幢漆黑虚影闪过,速度太快二人并未看清,只依稀看见是个高大的兽形。
只见他黑色毛发覆盖住双手,两臂隆起,以一个极为扭曲的招架对上两人。
结果依然是两人倒飞出去,就连阳火和风罡也未能破防,只是烧焦了皮毛,炸开了袖口而已。朝峰估计,这男人修为已经直逼归真境上位了,而且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总是能用最简单的应对打出最理想的效果。
两人身形未稳,男子已经汹汹撞杀而来,蹬地而起,人在空中怪鸟虚影自二人头顶掠过,男子身形也跟着掠过林鸢头顶,俯冲向朝峰,黑色毛发再度生长。
这一击势在必得。
而这势在必得的一击最终落在空处,朝峰似乎已经提前知晓他的意图,早早避开正面的冲撞,原地只留下一道金光,和膨大的明黄色火球。
打眼看去,倒像是男子一头钻进火场。
林鸢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屈指成剑,点向男人后心。
男人心有所感,震散火焰,回身拳指相抵。
然而指尖上却不见任何剑罡传来,也没有丝毫劲力打入,只轻飘飘的一点,像是敏捷的蜂鸟在岩石上轻顿,便赶在拳力涌去之前飞身而退。
男子拳峰与身体之间,却有一线极细的风罡凝聚成形,撞向男子胸膛。
然而还是没有造成伤害,只切开了胸前衣衫,露出内里一副软甲。
终究不是搏命的厮杀。
男子正是兴起之时,再想出手,朝峰已经叫停。
“大人,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吧。”
阴鸷男子停下动作,覆手而立,战意还未从脸上消退。
故作疑惑道:“大人?”
朝峰掸去身上灰尘,吹口气给自己因为长时间使用阳火而发烫的双手降温,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岁引司的大人,敢问我兄弟二人所犯何罪。”
阴鸷男人眉头蹙起,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表明的身份。
“哦?”
朝峰没有言语,只是眼神示意男子看向自已胸前,衣衫的缺口处,一片斑斓的雀翎早已露了出来,和破烂的衣裳格格不入。
似乎刚才的那道斩击也没能对那片看似华丽却脆弱的雀翎造成伤害。
阴鸷男子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衣摆,遮住了自己身份的象征,语气玩味:“什么罪?实力不够,就是你们的罪。”
朝峰收起面色上的轻浮,皮笑肉不笑道:
“这便是岁引司的行事风格吗,我兄弟虽然只是一介野修,可是向来遵纪守法,大人如此捏造罪名,妄加伤害,恐怕不合规矩吧。”
朝峰能感到男子在动手时有所留手,显然他也不敢做得太过,但对方嘴里依旧不依不饶。
“规矩,两个杂鱼一样的货色也配和我讲规矩吗?”
林鸢忿然:“那就手底下定规矩。”
朝峰示意林鸢不要妄动,尽管他同样不忿,现在自己这边占着理,对方身份特殊,要是此刻动了手,反而落人口实。
一个归真境上位不足为惧,但毕竟对方身后是整座钦天监。
“大人莫非以为吃定我们了?但不知大人是几翎的斩祟人,才有如此的自信。”
阴鸷男子言语间满是不屑。
“你知道的好像还不少,那你就应该明白与其自不量力拖别人后腿,还不如趁早放弃。”
“那我想大人也合该明白,大人既非正阳主事,也非此间镇抚使直属上级,这里恐怕论不上您来指手画脚吧。”
朝峰分毫不让,但这话似乎说到了对方痛处,让阴鸷男子脸色平添了一分冷意。
“我确实不是主事之人,但我也不想夏侯尧拉几个野狐禅进队伍来,带来不必要的变数。”
“大人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将我二人当作炮灰好了,便是我命不好时,该那妖打杀了,也无需大人来回护。”
阴鸷男子冷哼一声,“如此最好。”
话毕便要率先离开。林鸢拦住去路,只听身后朝峰反问,:“大人一言不合便要诛杀我等,现在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
“哦?我什么时候要诛杀你们了?有何证据?我不过是随便转转而已。”
“哈哈哈哈”
两人一齐发笑。
“真个奇怪,我道是岁引司里哪个了不得的,嘴里说得好大话,原来也是个市井里的无赖。”
阴鸷男子只管走自己的,任由朝峰奚落,只丢下一句不疼不痒的“彼此。”
朝峰却说教似的回了句:“大人,您站的太高了。”
偏偏是这句话又再次吸引了对方,男子回身过来,却见朝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站得高?”
朝峰缓缓道:“修为高,眼界高,心气高,这样那样的高,不看脚下的话,是容易失足的。”
阴鸷男子只觉得可笑,一个山野的武人哪里来的底气口出狂言。
“等你什么时候入了归真境再说这样的话吧……”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猛然间瞥见,墙头不知何时起竟有个孩童露出对骨碌碌的眼睛怯头怯脑地躲着看。
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自己明明在巷外也下了禁制,普通人不可能闯进来。
一连串的疑惑自他脑中闪过,也终于明白了那野武人嘴里的“失足”是何种意思。
倘若无人看见时,自己便去了也无妨,任对方说破了天,也不过是一面之词。
眼下有人证在此,若真个较起真来,里外都是自己的不是。
反观那两个野武人,好像早有所知似的,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目光越发的刺眼了。
阴鸷男子动了,目标却不是朝峰和林鸢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趴在墙头的那个孩童。
只见他身形在空中缩成一道细线,再次出现时,已经立在墙头,把手便向那孩子抓去。
林鸢亦是同时启动,脚下风罡狂涌,又似一道青色电光,须臾间也出现在那男子身侧,将其探出的手掌死死抓住。
而墙头的孩童,当即被两人相交时的劲风给吹飞了下去,一个屁股墩儿栽在地上,却待抬起头来看时,正是偷偷溜出来的耗子,黑面神亦跟来了,看见墙头出现生人,立刻龇开牙低号起来。
耗子眼看被发现,也顾不得还在疼痛的屁股,叫上黑面神头也不回地跑走。
墙头的两人又交起手来,双方皆以纯粹拳脚对垒,速度力量大致相同,拳风凌厉,攻势如疾风骤雨,噗噗的肉体相搏之声好似雨脚如麻,在这巷子下了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直从墙头打到巷尾也未分胜负。
正是火热之时,巷里簌簌落下两道人影,强大的气场引来三人纷纷投来目光。
“瞿应,够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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