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话,裴韶只觉喉间涌起一口铁锈的腥甜,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踉跄着站起身,猛地将桌案掀翻,满脸愠怒。

心脏像是被骤然绞紧,无法承受这种突生的变故与恐惧。

「怎么可能,霜刃,你说,把一切都说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候,从前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做梦吗。

「殿下!殿下!您的伤口还未愈合,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啊,属下有罪,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养精蓄锐才能与沉亲王一搏啊。」

霜刃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裴韶重怒,但他还是急忙跪下,连声相劝着。

可殿下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只是拾起那块玉佩紧握在掌心喃喃念着“阿杳”。

「阿杳,我要去找阿杳…」

裴韶方往外走了几步,意识便一阵阵眩晕。支撑不住的精神极速流逝,身体摇摇欲坠,眼前发黑,倏然跌倒在地。

不顾霜刃的搀扶,他只是抬头望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光,以膝盖着地借力,强行提起全部的力气往外几乎是爬着,一点一点挪动。

「阿杳……」

是噩梦吧,他很久没有做过这样恐怖的梦境了。

若是醒来时,阿杳就坐在床边笑着说他睡过头要上朝晚了就好了。

昏沉的意识这样想着,可现实却扭曲而残酷。

白衣青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额上覆盖着帕子。他肤色惨白,连唇瓣都毫无血色,眼下一层淤青病态而虚弱。

细长的凤眼微微阖着,那双向来锐利的漆黑瞳仁呈现出一片灰白,没有丝毫光亮,丝毫聚焦,像是两颗黯淡的玻璃珠子。

像是一具尸体。

「殿下……」

太医走后,霜刃有些踌躇的上前。

虽说平日里殿下性子就阴鸷暴虐,喜怒无常,但霜刃早已经习惯。可自从昨日殿下从昏迷中清醒后,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像那个在密林中被沉亲王的手下截杀的谢夫人一样,梦呓般的唤着一个“杳”字。

霜刃还特意去查了一下,十多年前谢太傅与谢夫人确实曾有过一个名唤长杳的女儿,可那位小姐三岁时便走失,从此杳无音讯。

太子殿下从未与谢家接触过,为何会得知这件事?

显然,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殿下似乎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殿下…」

「下去吧,不要烦我。」

「是。」

尽管再怎么担心,主子都已经这样发话了,霜刃也只能遵命。

房门被合拢,屋内晦暗漆黑,透不进光亮,压抑得仿佛要叫人窒息。

青年静默的躺在床上,微微侧过头,望向身侧。

他仿佛透过空气凝视着什么。

许久,他唇角缓缓噙起温柔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够着什么。

「阿杳,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话音戛然而止。

摊开手掌,掌心空无一物。

他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只剩一片空洞的虚无。

原来,不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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