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小跑,心中想着:“可不想被这山间的野兽给吃掉。”真遇见了野兽,可能也会被嫌弃这小身板皮包骨头,没二两肉。

少年疾先是围着学院外围找了一圈,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然后便从后门偷偷的溜进了学院。后门进入不远处便是学院的厨房,那厨房的灯还亮着,似乎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决定先去学院的马舍找一找,若需躲藏,在那偏僻的马舍的确是最不错的地方,况且他也并不是第一次“光顾”那马舍了。

学院的地图像一个“田”字,马舍在田字格右下角的位置,学院的后门设在田字格的右上角,与厨房为同一处。想要去那马舍,途中就需要经过祭酒的书房和几间杂舍。他有预感岁岁并不在马舍里,但既然来了还是要过去看看落个心里踏实。他沿着学院右边墙小心的去往马舍,似乎一切都顺利得轻而易举,可是当他刚好经过祭酒书房的窗下时,那书房的灯竟突然亮了起来!吓得他立刻停住,暗自惊道:“哎呀,难道是被发现了?”他保持不动静静的等待境况的发生。书房中传出哈哈哈爽朗笑声和几许脚步声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武爷快快请坐。”书房中是荀然和临武爷!

书房中许多支烛光照映在临武爷的脸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目光中充满了坚毅和果敢,他的眉毛浓密而有力,仿佛两把锐利的剑直指天际。他脸庞刚毅,线条分明,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这些皱纹更像是一种荣耀的印记,彰显出他一生的英勇和坚韧。虽然他的头发已经开始变白,但仍然梳理得一丝不苟,彰显出他的严谨和自律。两位士人正围坐在檀木桌椅旁,临武爷还声说道:“未想到,军师的酒量亦不减当年呐。”

荀然比临武爷年轻一些,五十二岁的他身材瘦长,肩膀宽阔。他眼睛深邃而明亮,但明亮中又仿佛带有一种莫名的忧伤。他鼻梁高挺下巴方正,脸庞刚毅而坚定,虽然岁月的痕迹同样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但那份庄重与沉稳的气质却无法掩盖。他的穿着朴素而整洁,一身深色的长袍看起来既显得庄重又不失大方。就算刚才的酒宴大家都显得得体大方,但是此番有八年未见,荀然单独面对如今的临武爷时还是多少有些生疏,他接话道:“只可惜学院节俭寒漏了些,而怠慢了武爷您呀。”两人同时默许又几乎同时欲将开口,临武爷始终等荀然先开口,荀然说道:“只可惜韩春已禅悟多年而早已舍弃饮酒,若是在那当年,他的酒量那才叫能与武爷比之一二的。”

临武爷哈哈笑道:“没错,要在当年,那豹子春的酒胆和气魄就算是疆域内外都少有人不敢不服的。我时常也怀念疆域那些戎马加鞭的时光,真是无拘无束,好不畅快。”荀然道:“韩春他天赋异禀,是天生的武将奇才,立过功的功劳不计其数,更有途经沙漠的传奇经历。在二十年前武爷和韩春的威名足矣震慑我国的大半疆域。”临武爷哈哈哈又道:“若是没有军师你的运筹帷幄,临武爷的威名也传不到千里之外。你我兄弟三人本就是谁也不离谁的整体,如今八年未见,此方已是难得的相遇,自当珍惜并深感激意。”他略微停顿又道:“韩春苦修静禅,已到了关键时刻,此番若非他主动邀请一同前来,我也是不便打扰于他的。荀卿了然于心勿要见怪。”自从结拜以来,临武爷便以荀卿称呼他,以此渐渐消除他的顾虑。临武爷知道荀然的顾虑,他曾经发过誓不愿踏出学院半步。而此次临武爷前来其中的一件要务就是要请荀然出山。

二十多年前,临武爷还是大唐疆域的督户大将军,荀然是军师,猎豹子韩春是军中的第一猛将。他们兄弟三人在疆域所向披靡,如同三只猛兽,无人可挡。他们的名字在战场上如雷贯耳,让敌人闻风丧胆。大哥临武爷义盖云天,智勇双全,是兄弟及军队的领袖;二弟英勇无畏,机智过人,他擅长谋略是兄弟们的智囊及军师;三弟勇猛果敢,身手敏捷,是战场上的第一利刃。三兄弟并肩作战,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都能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和团结协作的精神。他们兄弟情谊深厚互相扶持,共同面对困难,在疆域上他们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成为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人物。只可惜武皇后掌权以后并在登基前下令制造铜匦,接受天下所有人的告密举报。此举给肆意扰乱朝纲,谋权谋利的一些阴险小人提供了便利之门。在最是英姿勃发的年纪却遭远在朝中的小人陷害,以临武爷的家人孩子要挟于他,要他交出兵权。临武爷对那一手虎符兵权没有任何的留恋,只可惜他的夫人不愿看自己的威名夫君受制于人,任人屈辱,一气之下临夫人竟抱着三岁大的儿子投井自尽了。临武爷看着混乱的皇城,他从未想到自己誓死要保卫的祖国竟然无情的背叛了他。他心灰意冷,在交出兵权又暗中救出受困的母亲亲属后,带着一些愿意追随他的旧部离开了大唐。自此他在碎叶城经商二十余载,早已成为富可敌国,九鼎大名的临武爷。临武爷一生戎马爱国,为镇守疆域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小人陷害流亡疆外,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宿愿,就是要亲自手刃仇人。

荀然何曾不知道临武爷的心意。只是他自己也有苦衷,这十年他来默默地守在学院,从未踏出半步,这何尝不是一种“静禅”。也许韩春是因为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又或是在沙漠里经历了神奇,但自己却是一心一意为了最心爱的人。荀然平静的说道:“他二十年静禅,不可运气更不能杀生,而今为了救武爷而动用真气,岂不是要重修二十年?”在之前临武爷已将聚星楼遇袭一事告知而寻求荀然的看法。临爷爷暗自知道,韩春始终离不出凡尘之外,因为自从韩春主动邀请此次同行,他就知道韩春必定会踢出那平然一脚。不可否认的韩春始终选择与临武爷站在一起。

临武爷沉声。他忽而又哈哈大笑道:“猎豹子韩春何尝叫人担心过,他说做到就一定做得到。他消失在去沙漠那次就只为了跟自己的亲兵打了个赌,竟然真的独自一人跑去穿越戈壁沙漠。谁都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他什么也不去想,在他看来去做就是他的道理。当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在沙漠之中,足足等了三个半月后,他却奇迹般的回来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遇见了什么,虽然他带着满面创伤,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质疑他的实力,他在军中的声望甚至一度超过了我,这就是猎豹子韩春。放手去做,永不必计较后果。”

荀然听出临武爷的意思,意在叫自己抛开过往看向前方,勇敢去做。他呵呵笑道:“谁人不知猎豹子,何人不寒爆裂春!那些在疆域中金戈铁马,帐前点兵的时日当真是叫人怀念。”他轻叹一声:“时光晃晃十年二十年,当今天下虽然还是李氏的天下但嫣然已经变了味道。谁的天下都是天下,谁的十年二十年都是一样的,唯有老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永世太平。”

临武爷心中暗道:“谁的天下都是天下。”他琢磨这句话的含义,又想:“荀卿似乎猜出了我的真正用意并不只是为了复仇。”临武爷的商队遍布天下,在各国都布设有他的探子眼线,就连在皇城之内也未尝没有。如今他坐拥天下无尽的财富,为什么不能坐拥天下呢?临武爷道:“大唐西部有强国吐蕃,一直占据着河西走廊和陇右地区等军事要地。北方的突厥国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西北方向阿拉伯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西部回鹘族地广人稀部落众多关系比较复杂,是敌是友尚难定夺。东北方有契丹、奚族、靺鞨,南有南诏国,还有江湖中一些暗藏的隐秘势力,一切的一切都尚未可知。”

荀然眉头紧锁,他猜的没错。思索片刻后他平声说道:“在武爷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略微停顿又道:“天下局势动荡,如昔日狼烟又起天下百姓将食不饱腹,生灵涂炭,何时方能再见太平盛世?”临武爷气愤的道:“武周氏十余年大兴土木,大唐早已国库空虚,朝廷内忧外患,将百姓都蒙在鼓里。牺牲一个亲姑姑以震天下,可又要杀多少个公主才能换得永世太平?”

荀然压低了声音,好声的说道:“经聚星楼一役,武爷知道远在京城之中的敌人要远比想象中的强大。”

临武爷还道:“自当做好万全的准备。”

荀然道:“武爷此番以身试险,可曾想过如有不慎?”

临武爷还道:“如稍有不慎,大唐便可陷入万劫不复。”

荀然默许,临武爷也没再开口。片刻后,临武爷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此书册表面微微泛着金色,但无甚名字。临武爷缓缓的说道:“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

荀然自沉默忽而变得惊讶,颤声道:“是《魔经》!”

少年疾完全听不懂这书房之中说起的天下大事究竟是什么,他此刻只想着快些去寻找岁岁。奈何学院的寝室都设在田字的左方,而书房设在曲静的右侧,眼下四周寂寂,静谧无声,就算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被发现。若此刻被临武爷发现他偷听了刚才的对话,虽说是无意但少年疾已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更不知将会被如何处置。此时厨房的灯光已经熄了,但少年疾不敢多想,只静静地等待着。

荀然心中不仅充满了好奇,而且激动不已,甚至在接它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犹豫。但当他将《魔经》握在手中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他听闻过它的传说——看过它的人将会失明!他努力保持平静,自犹豫中说道:“难道是赝本?”

临武爷道:“货真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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