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忽得寂静下来,守在门口的俩个侍卫心头直哆嗦,冷冽的冬雨拍打在面颊,浇在身躯,却始终敌不过心里陡然攀升的寒意,眼下里面没了声响,但他们却不敢将目光探去。这时的他们才意识到那言辞胆大的妖媚女子的身份——赫然是当今礼部尚书之女。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则是他们听到了自家大人的隐秘,之后该如何保全性命……暗自苦笑的时候,客堂里重又传出声音。

“呵呵,两三载未见,瑶儿妹的口舌倒是变得相当厉害,却是不知学了穆颜尔几成。”

米瑶无意与他过多闲谈,只冷声喝道:“不劳您费心,今日给个痛快话,能不能重起哈麻被刺案,彻查中书参知政事,为苏赫巴鲁的族人平反!”

“自然可以,我不会言而无信,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哈剌章还是那句话,他心绪俨然平静下来,自顾推着茶盖,深邃的淡蓝眸子瞥了眼米瑶,“奇皇后没应声,这事谁也做不了,当然,你帮了我,我没能立刻帮到你,你也莫要觉着便是自个吃了亏,东闸门那边没有离开的人里,有多少是你的心腹大患……你心里是清楚的。”

米瑶默着面孔,瞥他一眼,随后拧腰往外走,不再停留。

“瑶儿妹,记得照应一番穆颜尔。”哈剌章自然不会挽留,他笑着向米瑶趟进暴雨里的背影喊道。

到得那边离去,哈剌章想起什么似的,面色讥诮。

“她怎就喜欢取个汉姓,姜丽,呵呵……实在丢蔑里乞氏的颜面……”静默片晌,他的声音转向门外,“你们两个,进来,把门带上。”

米瑶本想去东闸门瞧瞧蔡大丁的状况如何,一些事情确如哈剌章所言,那边有不少需要藉此铲除的人,但蔡大丁自然不在此列,他只是昨夜不听劝阻,偏要赶了马车过去驰援。

不过一想到自家男人的武艺,倒也不如何担忧,何况男儿浴血是他的心头好,便由了他去。眼下尚一事须得弄清楚……既然哈剌章难以许下保证,或许可以从穆颜尔着手,试试她的口风……若非苏赫巴鲁的事情实在干系密切,她当真不愿这时候出现在穆颜尔面前。

思绪纷呈间,米瑶转身往回城南的汴泗帮总舵行去。衣裙迭飞,身影越行越快,飘忽不定,雨幕里凌波微步也似。

……

“朱兄弟是要出门了?”

到得正午,城南“胖来府”客栈。当朱兴盛同巳时方才起身的阿尔希德聊上半刻,随后下楼往外面走的时候,毛贵正在柜台后,捧着碗徐州把子肉细嚼慢咽,旁边尚有一壶温在沸水里的酒具,清淡的粟香伴着气雾挥散出来。他“咂”了口粟酒,瞧着朱兴盛的去向,出声问道。

朱兴盛半转身子,颔首笑道:“嗯,去看看,毛大哥这晨间肉汤,午时亦不离肉,食腹当真没得说。”他没有多言去看什么,毕竟依照毛贵的敏锐心智,自然清楚他此行是去瞧上一瞧两大帮总舵的相关部署。

“羊肉温补,猪肉滋补,人岂能离了肉食。”毛贵笑笑,随后下巴点向门框旁侧,上面挂着干燥的蓑衣、蓑笠,“喏,借你了,外面天寒雨阻,穿着它做事也顺当。”

朱兴盛没客气,取过来披在身上,言谢过后出了客栈。毛贵抿着粟酒,凝注着逐渐消失在雨雾里的朱兴盛的身影,半晌后收回目光,看了眼二楼阿尔希德所在的头房。随后微皱眉头,低声自语道:“当真是从外面赶来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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