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棺材还没有盖棺,死者躺在棺材里,一张脸苍白无色,身上穿着寿衣,还盖着几床被子。老话叫“重被”,有孝子被,也有女性亲属买来的被子。
堂屋里有十来个人,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从穿着和气质来看,多半是过来帮忙的亲戚和乡邻。这样的偏远山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就连小孩也很少见。
林陌直接来到堂屋一侧的一张老方桌前,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罗盘、龙灵剑、笔墨纸张,准备开工。
一群老头老太看着林陌,一个个的眼神里都有点诧异。许贵林领着三个陌生人进来的时候,他们以为卫东是阴阳师,毕竟卫东的年龄最大,看上去也更稳重,却没想到是一个年纪轻轻还白白净净的小伙子。
“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靠谱吗?”
“看样子就不太靠谱,估计是学徒,便宜。”
两个老太太低声议论。
林陌当没听见,他坐在凳子上,铺开纸张,准备好笔墨,然后询问许贵林他母亲的生辰八字,死亡时间,还有直系亲属的姓名关系,一一书写记录。
这是丧事文书,一些内容要刻在墓碑上。
写好文书,林陌查了一下阴历,根据许贵林提供的他母亲的生辰八字选定了下葬的日子,随后他将文书交给许贵林,吩咐了一句:“你找个人去镇上定制墓碑,我看的日子是明天,巳时出殡,也就是上午9点,10点准时下葬,到时候墓碑要在墓边。”
“镇上有一家做碑的,我现在就去。”许贵林说。
林陌说道:“你得留下来,等下我要设坛超度亡灵,你是孝子不能走。”
“还是我去吧。”卫东从许贵林的手里拿过了文书,也不要钱,转身就走。
林陌从背包里取出了黑白阴阳褂穿在身上,一顶五岳冠也戴在了头上。这身行头是他十八岁那年,师父给他定制的。阴阳褂的背上和五岳冠上都有先天八卦和两只眼睛纠缠所构成的图案,那是玄瞳门的标志。
如果是看风水,林陌不会穿这身行头,但为人处理丧事就必须要穿了。一是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再就是对死者的尊重。
阴阳褂上身,林陌将一块干净的布铺在了桌子上,然后摆上蜡烛、酒盅、筷子、水果若干、还有香蜡纸钱,一个简单的法坛就搞定了。
随后,林陌点燃蜡烛,手持一炷香,对着法坛三叩九拜。
礼毕,林陌手持龙灵剑,绕棺行走,诵念“超度亡灵劝亡盖文”,也就是俗话说的“绕棺文”。
“乾坤有定,山水无移,人本有生有死,月乃有缺有圆。月缺自有团圆日,人老终无返少年,三才末品,赖日月以照临,一介几躯,叨天地而覆载。为名为利,苦苦营求於世上;因食因衣,劳劳耕种於人间。一生劳碌过时光,几度光阴延岁月……”
许贵林跪在棺前,许是想起了母亲在世的场景,默默垂泪。
潘妮一直站在院子里看着林陌,她确定林陌是在装神弄鬼,可她也觉得林陌是她见过的所有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里最好看的那个。基于颜值即正义的原则,她勉强能接受。
可那些老头老太不这么想。
“前不久村尾的老王死了,他儿子请的阴阳师吹吹打打热闹了好几天。”
“可不是,就念个经,连个敲锣的都没有,也太简单了。”
“一看这小伙就不是正经的阴阳师,可怜老刘辛辛苦苦一辈子,到死了还这么冷清。”
“我听说贵林还去少林寺学过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连个像样的丧事都办不起。”
“你小声点,贵林是个狠人,听见了会发火的。”
几个老头老太嘀嘀咕咕。
许贵林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可他不怪那几个来帮忙料理后事的老头老太嘴碎,他只怪他自己没出息。生养自己的老母亲走了,他却连一个像样的丧事都办不起。他自己是无所谓,可母亲在天之灵听见这些话,该有多伤心?
林陌念完了绕棺文,将许贵林扶了起来,低声安慰道:“那些大爷大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敲锣打鼓固然热闹,但也只是热闹而已。我是玄瞳门第九十代掌门,我跟那些走街串巷的阴阳师不同,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能为你做的,就是为你母亲选一处风水宝地安葬,她老人家往生得自在,你和你的后代也能得福佑。”
许贵林心中感动,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林大师,谢谢你,以后……”
林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先处理伯母的后事,你妈生前有没有说想葬在什么地方?”
“我妈有说过,她想葬在屋后的山坡上,她说能看见我们家的房子。”两颗眼泪从许贵林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我妈还说她想看着我娶老婆,生孩子,可我……”
他说不下去了。
“你带我去看看地吧。”林陌说。
许贵林点了一下头。
林陌拿上龙灵剑和罗盘,跟着许贵林出了门。
他以为潘妮不感兴趣,但问题少女也跟着来了,还主动拿了一把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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