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地方,他们生不生,死不死,他们本是人类中最接近天道的佼佼者,却无法转世投胎,灵魂断绝于此。简拉季问难道就没有例外?得到的答案是没有,古往今来,全世界死去的修士,灵魂都被囚禁在不渡境,永世不得超生

对于所有修炼者来说,求仙问道,大多都是追求一个终点:飞升

然古往今来飞升者甚少,更多修士最后的下场都是归于凡尘五谷,于是修士们白然而然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心理——修仙带来不了长生,却至少可以给灵魂积攒重量,无论是所修之道还是灵识加持,这样的人,他们相信修真至少可以为来生提前买好保险

如今却告诉他,修真者,连来生这种东西都没有

他们庸庸碌碌—生,几乎所有人,都注定归于虚无

简拉季还不知道什么是虚无主义和存在主义,他能察觉到的是,这个真相给他带来了漫长的恐惧和迷茫。简拉季不觉得自己天资到了能飞升的地步,他顶多有点小聪明,却不足以成大事,这样的他注定只能做个更长寿的人类

如果死后无论如何都会被吸入不渡境永世不得超生,那么,即使现在再努力修炼,又有什么意义呢?简拉季明白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他尝试过驱赶,潜意识却始终不肯放过,就这样日复一日,没有人知道,表面风轻云淡的他,早已被拉入心魔的窠臼,越陷越深

幻境精准捕捉到这一点。如果要出去,他要打败的大概不是眼前这些从坟地里冒出来的亡灵

简拉季转身,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装束,表情却丧淡,双目森白无神,布满阴翳这是简拉季的内心投射影像,也是他必须击败的对象

“当啷”—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王小二垂头,在旁边聊天女生惊异的注视下,她看清楚了剑身上的反光。

那光好似活物,轻轻抹在极薄的剑刃上,锋锐又寒凉

祁墨是谁?

这剑是怎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王小二头痛欲裂,一时僵在了原地。洗衣机开始灌水,流淌和发动机的嗡响离耳膜越来越远,另一种声音越来越大,不是人声,也不是其他,而是铃声

不是学校的上下课铃,是某种金属敲击发出的清脆浑响,介于铃和钟之间

对了。梦醒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的就是这种铃声。

王小二往四周看,窗口边上两个聊天的女生被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小二

她循着声音跑过来,道一句抱歉,两个女生下意识让开,没等反应,王小二果断越过她们,爬上窗台纵身一跃!

那真的是梦吗?

答案已经不需要她去追寻了,越过窗台的那一刻,脚下坪地顿时变成无底深渊,空气划成无数碎片从身侧扑棱棱飞过,拂过的地方,t恤变成道袍,营养不良偏黄的短发变成乌黑发害,浑身猎猎作响。她平钝的五官化出山峰和深窝,高举起剑,摧山倒海的灵力聚流交汇于剑尖,猛地劈开了幻境空间!

祁墨顺势身一滚,脊背落在了硬邦邦的土地上,她抬头,眼前,乌云压顶。

咸腥的海水混着风雨欲来的凉意扑面,波涛舔舐着栈道忽然风势加剧,海水张口扑上来,吞没了祁墨的靴子。这里是….

“这里是湫水港。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祁墨转头,一位少年坐在码头边上,身着单衣,刘海遮住眉毛,被风掀起时能看到延至天灵盖的残酷发际线

他五官俊朗,左额角到右颌处却连接着一整条狰狞的伤疤,疤痕紫黑张扬,好像曾被生生劈开过一样。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但祁墨知道,出现在这里的,都必定不陌生

她觉得陌生,只能说明一件事:她已经离开了王小二的幻境,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属于原主祁墨的心魔之境。

少年很随性,坐姿随性,眼神随性,就连口气都十分随性,他的眼神漫无目的,叫人弄不清楚在和谁说话:“还记得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祁墨开口:“记得。”个屁。

少年却一笑:“小姑娘,我已经看清楚你的修为了,元婴中期,对不对?“

“我虽命陨,却还不至于去打一个元婴,反正仙盟的增援就快到了,你现在跑,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命陨,仙盟?

祁墨的脸色毫无波澜,脑浆却已经煮沸了忽然灵光一现,眼睛微微一亮

湫水港,鬼修?

祁墨在湫水港单杀鬼修不是秘密,尽管那有宣扬夸大事实的嫌疑,不过照目前这种情形来看,大差不差,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当初祁墨干掉的那名鬼修

不过话又说回来,祁墨杀鬼修的事迹名扬仙盟,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她的阴影?

形势的紧迫由不得祁墨花费更多时间思考,就在她正要开口之际,旁边一道熟悉到可怕的嗓音骤然响起,祁墨惊愕看去,少年顺着她的视线,也愣住了

“仙盟杀令,束手就擒。

五根白指扣住金令,仙盟的灵力徽印烙于其上,带着仙盟盟主强大的威压。少女的眼神缓缓穿过金令,落到祁墨身上的时候,整个人顿时一滞。

……两个祁墨四目相顾,短短几秒间,她们的表情浮现出了如出一辙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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