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护女心切,阿宁能理解,但她如今敢动手,怕是将皇后那番传话解读成了别的意思,认为桑宁已不再有皇后撑腰,方才没了耐性。念及此,阿宁微微叹了口气,这便是氏族的人情往来,倒真的是人走茶凉得快。

“此事不要告诉夫人他们。”

“可你的脸……”

阿宁这张脸自然是瞒不过的。

“我去别院住几日就好。”

这别院便是阿宁自己的那处宅子,自搬出来后,便一直空着,宴清安定期安排人过去打理,如今倒是能住。

“我随你去。”

阿宁接过阿喜手中的药膏,道:“你别去了,你还要留下给我打掩护啊。”

阿宁语气越是柔,阿喜就哭得越厉害,不知是阿喜给哭得,还是脸上给疼得,阿宁忽然觉得一股子凉意窝在心里,怎么也散不出去。

从前只身在外,她也遇过刺杀,但那好像跟现在也不一样,那时候她可以肆意地还击,但现在挨了这一巴掌,她还不得,还要躲着,当真是没出息。

阿宁缓缓吐出一口气,此时她好像明白了一点当年苏瓷为何要做那样的决定,这上京城的虚假当真让人憋屈。

随后阿宁从房中拿出了那封她尚未来得及给阮氏看的信,那是大成那边的回信,有渚临谵和庄明月的亲笔签名,二人表示伽罗王得知他们是上宁的人便派了王庭侍卫亲自给边防传令放人,庄明月不日即将带人返回大渊,而渚临谵要留在那边将东西处理之后再归来。

阿宁吩咐阿喜将这封信送到庄府去。阿喜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跑了一趟。然而庄府在得此信件之后,也未有任何表示,仿佛阮氏的那一巴掌打了便打了一般。

阿宁此后便以要处理明锦院的事务为由,在别院住了几日,宴清安他们倒也没有怀疑,毕竟阿宁如今倒是比从前繁忙了许多,再加之桑子城新官上任,家中也有许多人情往来需要照顾,也就没有多想。

三日之后,庄府管事来报,东宫传令,说是有赏于庄氏。闻此,庄府内众人虽是欢喜,却还是好奇,究竟是因何事。阮氏专门换了一身百花锦服,头戴戎冠,在庄府正庭亲自接赏。

赐赏之人乃是东宫女官,而非一般宫侍,足见太子对庄氏的重视。东宫给庄氏的这番颜面让阮氏心生欢喜,自皇帝削减军部开销以来,庄氏已经许久未曾有喜事,却不知这是不是君心有所改变?

正庭之内,红鸢身着女官锦袍,一步在前,她的身后是东宫内卫相护左右,阮氏拜礼后低身迎接旨意,然而却半响不见动静。

阮氏疑惑,但也不敢擅自抬头,此时却听红鸢道:“夫人且仰面。”

阮氏照做,抬眼便迎上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不禁心中一颤,下一刻却见华服女官,扬起手掌,利落地挥下,整个庭内响起一声脆响。

阮氏缓慢地捂上自己的脸,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清晰地浮现掌印,逐渐红肿。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官冰冷的神色,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鸢见阮氏不明,开口道:“夫人,还不谢恩?”

东宫是君,庄氏是臣,君赐予臣,罚也是赏。

很快,阮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眼神中多了一丝慌乱,立刻低身,叩拜谢恩。待红鸢等人离开,阮氏方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她到底是糊涂,从未想过为何皇后会看上那么一个小户之女,当真以为只是一时兴起。

“夫人……”

阮氏只觉脸颊发烫,痛肿之感紧随而来。

近日皇帝正因皇后义女之事怀疑太子与庄氏勾连,如今东宫赏赐的这一巴掌,既是为了阿宁白挨的那一回,又是为了做给皇帝看。

东宫掌捆庄氏主母,勾连一说不攻自破,最多给皇帝落下一个为了女人而昏庸行事的印象。近日东宫多与氏族子弟厮混,如今又为了个女人打了重臣家眷,这样的太子才让皇帝放心。

今日庄府这一场赏赐,亦真亦假。

果不其然,晚些时候,玉璋宫中派人来慰问,皇后让嬷嬷带了一句话来,“夫人莫要被人拿作出头的刀使才好。”

阮氏此时方才醒过神来,若是阿宁已经得到大成的回信,那么即便阮氏不知道庄明月的真实行踪,庄明月不日也将归家,若无文书意的那番提醒,阮氏倒也不会去桑府走一趟。

念及此,阮氏不由心中一凉。文书意与庄明月是自小的情分,都是她看着长大,如今这女娘却将算盘打到了她的头上,当真是好算计。

今日之事,阮氏吩咐府中上下不得再提,戏至此便该结尾了吗,这也是为了庄府的颜面。因而此事便唯有“该知道”的人知晓。

紫薇殿内,宫侍将今日庄府之事一一奏报,厉帝闻此愣了愣,“你说太子派人去打了庄阮氏?”

那宫侍跪于地下,额头上已经冒了不少虚汗,“是的。”

“为了皇后那个义女?”

“回陛下,是的。庄夫人早些时候似乎因误会掌捆了昭宁郡主,殿下得知后便让宫中女官去了庄府,当众打的。”

厉帝闻此,微眯神色,而后道荒谬。只是皇帝口中道着荒唐,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斥责之意。

“你且向庄府送些东西去安抚。”说及此,皇帝又道:“再去东宫,传吾的话,太子此行过了,罚闭门七日反思其行。”

赏亦是不痛不痒,罚亦是不痛不痒。

太子亲皇后义女却远庄氏,皇帝对此自然满意。皇后无子,收这个义女若能得太子欢心无非也是想图个照应,这点念想,厉帝自然能容。

但这些事阿宁俱不知晓,她在院内连打了几个喷嚏,还觉着是不是天凉了自己冻着了,阿喜开玩笑道,莫不是谁在惦念咱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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