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安看清堂内众人的嘴脸,她秉持着世家子女良好的礼法,对着桑老夫人伏了伏身子,道:“阿宁是我的女儿,无论桑家是否认她,她都是我与子城的嫡女。老夫人既然不愿承认阿宁,我们也就不便多打扰了。”
说着便起身,与桑子城互看了一眼,二人直接拜别。桑子邺正要阻拦,却听桑老夫人道:“随他们去,没了荫封,铺子田地又都在桑府名下,迟早也得回来。”
原本在外与桑悠然聊着城中小吃的阿宁见父母忽然走了出来,皆神色难看。她不由眉眼一沉。
“二伯父,二伯母,发生什么事了?”
宴清安拍了拍桑悠然,浅声道:“没事,无需担心。”复又看向阿宁,道:“我们回西陵可好?”
阿宁闻此看向被帷幔遮了严实的屋子,冬日的光照不进去,被遮挡在外,撒了一地的细碎。
“西陵虽然清闲,但是住在那里,阿佑还得寄居他人屋檐之下不是?”
阿宁这话点醒了夫妇二人,宴清安看了看一旁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桑佑,一时为难。
“不如这样,我们在安城置办个宅子,搬出去住,阿佑也能时常回家,可好?”
阿宁这话让宴清安二人有些为难,此前桑子城尚有荫封,可享粮奉,如今荫封一并被褫夺,田地铺子又都由桑子邺管着,若是在西陵,宴清安用自己的嫁妆尚能维持,若是在安城置办宅子,恐怕此时手中难有富裕。
见父母为难,阿宁道:“银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今日咱们就去看宅子。”
直到阿宁在西城挑中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付了银钱买下后,夫妇二人才知道阿宁真的不是说笑。
桑悠然跟着一起去看了宅子,回家之后将阿宁新买的宅子描绘得淋漓尽致,“虽然不如咱们祖屋大,但西城那地价,可不便宜。”她跟着一路也了解不少房屋地契的区别和价格,一说起来便是没完。桑悠然说得越生动,桑老夫人的脸色越是难看,最后是余晚晚看着老夫人脸色不对,才将桑悠然叫了出去,省得她当真在新年将老夫人气病了。
因是新买的宅子,许多需要添置,于是四人暂时在城中的客栈住下,虽是新岁在外过,但因安城今年阁外热闹,于是桑子城夫妻二人带着姐弟俩在城里逛到桑佑困了才返回客栈。
待守着桑佑睡去,宴清安见阿宁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廊桥那看着今夜的月,她就那般散漫地趴在围栏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宴清安走近阿宁身边坐下,才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小瓶酒,看样子已经小饮过了。
宴清安为她提了提裘衣,问道:“你可怪你祖母?”
闻此,阿宁缓缓摇了摇头,她只回头浅笑着看了看宴清安又回过头去看着天上的月,浅声道:“祖母私下收留小姑姑,是因为那是她的女儿,她为人母这么做并没有错,她将信件送往上京也是因为那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将那账目散布出去是因为那也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阿宁舒了口气,继续道:“我们都尽力了,也无怪谁。”
皇权与氏族相争中,有许多像桑家一样的小氏族一夜之间了无踪迹,世道如此,又能怪谁?阿宁念及此,垂了垂眉目,其实她心里还是会有些失望吧,毕竟是她的家人,那人便这般说舍便舍了。
说到这里,阿宁对宴清安道:“我与祖母见面不过几日,她一直未曾给过我好脸色,所以我对她不那么熟捻,但是父亲不一样,他在祖母膝下长大,母子俩哪有隔夜仇,若我们真的回了西陵,怕真是要让父亲难过了。”
宴清安闻此,摸了摸阿宁的头,她心中忽然想起那位收养阿宁的恩人,她将阿宁教得如此好。
“说来,我还未听你讲过你的养母。”
闻此,阿宁笑了笑,“她啊,是个不喜世间对女子束缚的人,她喜欢经商便跟人一起开了私塾、布坊,我们小时候就在私塾里面跟着听课,她请来的都是鼎好的教书先生。后来我又跟着她打理布坊,再后来她身体不行了,便将私塾交给了他人,就把布坊留给了我。所以我现在还能有些收入。”
“难怪你从前会经商。”
阿宁点了点头,“我以前觉得每个月点银子的时候最有意思,后来就觉得乏了,太多了……”
阿宁说着说着便有些迷糊了,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一直未曾好好休息过。宴清安将她拍醒,让她回屋里去睡,阿宁摇了摇头,道:“每年我们都是要守岁的。”
“我们?”
“嗯,”阿宁浅笑了笑,开始一个一个数,“红鸢、秋南还有……”她说及次又想起,已有两年了吧,岁末的时候那人都是陪着厉帝过的,自然也无法与她们一起守岁了。
宴清安倒是没在意阿宁未说完的话,问道:“他们是?”
“都是夫人捡回去的孩子,那些年南边动荡,不少流民乱窜,他们都是那时候走丢的,也不记得父母了,夫人便一直养着,我们就像亲人一样……”
说着说着阿宁便真的睡着了,宴清安并不知道的是,花蕊夫人留下来的那间布坊便是如今誉满大渊的明锦院,而那私塾,便是如今的文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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